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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檀趕緊點頭應好。
厲寧述接著往下講,分析著患兒家長走的每一步,既然一開始方向就錯了,接下來更不可能對,「尤其是給孩子放血,嚇都嚇壞了,還不給用安神藥。」
說著他嘆口氣,舒檀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這不是半吊子害死人麼。」
說到這裡,整個病情已經基本復盤完畢,舒檀只剩最後一個疑問,「那你給他開的兩個方子是什麼原理?」
厲寧述說得口渴,正喝著水,聞言停下來,從茶几底下的小竹筐里抽出一本書來,遞過去,「喏,看看第二十九條,跟他的症狀比較一下你就明白了。」
這是一本《傷寒論》,帶翻譯和批註的那種。
舒檀翻到第二十九條,仔細看了一遍,「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煩躁,吐逆者,作甘草乾薑湯與之,以復其陽;若厥愈足溫者,更作芍藥甘草湯與之,其腳即伸;若胃氣不和,譫語者,少與調胃承氣湯;若重發汗,復加燒針者,四逆湯主之。」
她對著注釋看明白了這段話的意思,雖然有些地方理解並不深入,但明白意思總是沒問題的。
於是忍不住說了句:「咦,照著書病的?」
「你對照著書生病是不是要求太低了?」厲寧述又嘖了聲,然後看一眼牆上的掛鍾,快十點了,他眨眨眼睛,催促道,「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舒檀聞言從書里抬頭,「......這才十點都還沒到。」
厲寧述當然知道對於現在的人來說,晚上十點還不晚,甚至是剛剛開始出門去蹦迪的時間段,但對於他來說,則是已經到了快可以睡覺的時候,而今天為了這個小患者和給舒檀講課,他該看的文獻還沒看,筆記也還沒寫。
他的生活從來都很有規律,一旦發現可能要被打破,他就會覺得有點焦慮和不適,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讓他不悅。
這種淡淡的不悅幾乎是在剛一流露出來就被舒檀捕獲,她飛快地看了一眼厲寧述的臉,然後點點頭,「要回去了,我、我可不可以和黑煤球......道個別?」
「可以,但......」厲寧述點著頭,又看她一眼。
「你放心,我不跟它們玩。」舒檀忙保證道。
老黑和小白早就吃完了蛋糕,連臉都洗乾淨了,正親親密密地坐在一處舔毛,老黑以霸道的姿勢壓著小白舔它的腦殼,並且不准小白回舔。
舒檀看了一眼它們的動作,還是放棄了和它們道別的打算,回頭沖厲寧述笑笑,轉身就要走。
厲寧述起身來送她,走到門口,卻又忽然伸出手來,遞過幾本書,「回去慢慢看。」
舒檀愣了一下,下意識接過來,看了眼書名,是她剛才看過的那本傷寒論和另外兩本講義,頓時便猶豫,「......呃、你不怕我看不懂啊,那不是浪費了麼?」
「慢慢看,要是你喜歡,早晚有一天會懂,要是不喜歡......」厲寧述彎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也沒關係,你拿去墊桌角也行。」
「......啊?這是送我了?」舒檀又愣了一下,脫口問道。
等看見厲寧述點頭,她便感動地對他說了句:「厲醫生,你真是個好人!」
莫名就被發了張好人卡的厲醫生笑眯眯地嗯了聲,「去年雙十一買的,99塊10件還包郵,你能喜歡,再好不過。」
要不然他就得大包小包地和其他雜誌一起搬到百草堂去供候診的患者閱覽,甚至免費贈送了。
得知真相的舒檀:「......」
於是她搖頭晃腦地抱著書回家了,邊走邊在心裡吐槽,厲醫生這陰陽怪氣的嘴喲,也就是她脾氣好會讓著他,不然......這在外頭要是得罪了人,惹了麻煩,可怎麼辦呀,唉......
送走舒檀,厲寧述關門回屋,看見老黑和小白還擠在一起,他走過去,將兩個貓糧碗拿去洗乾淨。
小白這時從老黑的魔爪底下掙脫出來,跟著他去廚房,一路叫個不停,厲寧述低頭看一眼它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忍不住嘆氣。
「你怎麼又欺負妹妹,到時候叫你舔禿了腦殼怎麼辦?」他板著臉,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老黑的頭頂上,輕輕一用力,老黑立刻配合地倒在地上,沖他喵了一聲。
晚上十一點過一刻,舒檀看完一集電視劇,出來關客廳的燈,一時好奇,伸頭出去陽台看了眼,才發現隔壁已經熄了燈,不由得一怔。
厲醫生睡這麼早的嗎?
睡貓爬架的老黑聽見這邊有動靜,耳朵一動,抬起頭來,警惕地看了一眼,然後又趴回去。
舒檀先是被亮晶晶的貓眼嚇一跳,隨即小聲嘀咕了一句:「黑煤球,你家這麼早就熄燈了的啊。」
聲音很小,隔著一段距離,又有夜風吹過,老黑根本聽不清她說了什麼,於是什麼反應都沒給。
只有舒檀又搖搖頭,難怪厲醫生覺得十點就很晚了,原來睡這麼早的,真是老年人作息啊。
第二天是周六,舒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溜達著出來逛逛超市順便吃午飯,沒想到會跟厲寧述碰到一起。
她見到厲寧述時,他正站在貨架前對比著手上兩款調味品,腳邊靠著藍色的超市購物籃。
「厲醫生上午好。」她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他肩膀,招呼道。
厲寧述似乎愣了一下,回過神來看向她,看她穿著白色的圓領T恤衫和淡藍色的背帶褲,短髮似乎長了一些,耳邊的碎發別在耳後,露出圓潤的耳垂,臉上笑盈盈的,活潑又朝氣,不由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