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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寧述察覺到了,於是笑了聲,放在她背上的手又輕輕拍了兩下。
燈光暗下,萬籟俱寂,心跳和呼吸此起彼伏,漸漸交纏在一起,是今夜的安魂曲。
天亮以後,她紅著臉,滿臉羞怯地還給他一個吻,然後神清氣爽地,再次奔赴屬於自己的戰場。
相對而言,厲寧述的工作要輕鬆很多,每天早上,他會在家做自己的事,一邊熬湯,一邊看書,空蕩蕩的房子只有他一個活物,以前會害怕冷清,現在不覺得了,這樣才安全。
桂棹接到任務,說要出一首抗疫歌曲,厲寧述沒多久便完成了詞曲,還跟桂棹商量好,找嚴星河的女朋友拍攝MV,除此之外,他的工作,便只剩下每天下午兩三個小時的查房。
查房結束之後,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去食堂去拿提前帶來的湯去舒檀宿舍給她準備晚飯和宵夜,大多數時候會留宿,就算她夜班的時候他也不回去。
隨著最長春節假期的結束,容城迎來了春運返程高峰,門診的人流量越來越大,感染科迅速開啟了另一層病房,用以收治越來越多的患者,形勢越來越嚴峻,從江城傳回來的消息也並不樂觀,其他地方的確診病例也越來越多。
包括死亡病例。
舒檀第一次看到患者搶救無效死亡,是在大年初十的上午,緊張的搶救之後,病人最終不治,她反覆想起這人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醫生,我想活著,我要當爺爺了。」
她想哭,又不敢,怕眼淚模糊了護目鏡,只能忍著,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再次投入工作,疲憊不堪,又只能咬牙堅持。
每天唯一可以放鬆可以的時候,就是在厲寧述面前,他會抱著她,哄她不要難過,會溫柔地哄她入睡,他是她最強的後盾。
而在此時,厲寧述卻要出差了。
「我跟老爺子要去一趟京城,去會診幾個病人,大概要三四天,你好好照顧自己,回來之後我還得隔離,就不來看你了。」他有些不舍,但目光很堅定。
舒檀望著她,片刻後點點頭,「去吧,我自己能好好的,別擔心我。」
「等你回來,隔離結束,可能情況就好了呢,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南山寺看花啊?」她一面說,一面伸出手要他抱,小聲地撒嬌,「好不好呀?」
厲寧述低頭親親她的發頂,嗯了聲,「好,都聽你的。」
頓了頓,又說:「等這次疫情過去,我送給你一份禮物。」
「是什麼?」她好奇地仰起頭,又在他懷裡扭來扭去,「說嘛,說嘛,提前告訴我唄。」
「不行。」厲寧述搖搖頭,不肯回答,為了躲避追問,他選擇了讓她忙起來,忘了這個問題。
舒檀被親得七葷八素的,連時間都忘了,也就不再追問他到底會送給自己什麼禮物,等再想起來,人家已經離開容城了。
說好了只是去三四天,結果厲寧述和羅老爺子因為那邊的病人情況複雜,又臨時要開會,這一去,就在京市待了半個月,再回來,已經是二月底。
等他居家隔離結束,已經是三月份,這個時候,容城的疫情是真的開始有了要緩解的跡象。
沒想到真的被舒檀說中了,雖然離能出去賞花的程度還遠得很,但氣氛已經不似二月時那麼緊張,一附院的隔離病區也已經有了不少的出院病例。
在這個過程當中,舒檀經歷了病人搶救無效的難過,經歷過徹夜收治病人的緊張,也嘗試過在處理病人時差點弄破手套造成職業暴露的有驚無險,還有看到好轉和出院時的興奮和如釋重負。
還有最讓她意外的,是范女士竟然也因為長期的高強度工作而生病了,幸好只是低熱和鼻塞,核酸檢測是陰性的,CT結果也不支持新冠肺炎診斷,只需要居家隔離即可。
范女士一開始是瞞著她的,但視頻時她覺得不太對勁,追問之後才知道怎麼回事,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再開口,她已經哽咽一片,「......媽媽,我害怕。」
在病區里,所有病人都將她和同事們當作倚靠,向她尋求安慰。她每天查房,除了關心病人的病情變化,關心他們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還要不停地安慰他們,說會好的你馬上就能出院啦,別怕有我們呢,可是沒有人會想起,她也會害怕,也會睡不著,也會哭泣。
「我頭髮都大把大把的掉,媽媽,我會不會成禿子啊?」她抹著眼淚擔心極了,「成禿子多難看,我不想。」
范女士紅著眼睛,笑罵她,「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就要自己走啊,有什麼好怕的,你不是沒事嘛,家裡你也不用擔心,你爸雖然不回家住,但我們每天都視頻的,都好著呢......」
近百個日日夜夜,就是在這樣互相安慰和給彼此打氣中度過的,隔著遙遠的距離,和重重關卡,這段特殊的日子,終究成為了他們理解彼此和靠近彼此的催化劑。
她偷偷地問范女士:「媽媽,你說,我跟厲寧述結婚,好不好?」
范女士想了想,點頭,「好啊,我覺得可以,你趕緊的,三十歲之前給我生個外孫。」
舒檀猛搖頭,臉都紅起來,「那不要,我還不想這麼快當媽媽。」
范女士瞪著她,「......那就掛了吧,我暫時不想看見你。」
厲寧述居家隔離結束,重新返回醫院工作崗位,又穿上了白色的密不透風的防護服,在查房時和舒檀面對面地擦肩走過,差點沒有認出彼此,還是他忽然察覺到什麼,試探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