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筆記本當中夾著一枚葉子形狀的書籤,書籤底下還壓著一張小紙條。
「醫案32與你想知道的病例除去患者名字年齡不同以外,現病史、症狀、理法方藥都基本相同,如無意外,病情演變轉歸也會一樣,應當可以為你解惑。」
黑色的鋼筆字在白紙上顯得尤為清晰,每一筆每一划有沒有停頓都能看得出來,舒檀仔細看過,然後嘆一句,厲醫生的字寫得真是好。
端正雋逸,瀟灑利落,跟他整個人的氣質很相似,只可惜長了張會陰陽怪氣的嘴。
厲寧述整理的第32號醫案,患者兩年前求醫於百草堂,首診的症狀與舒檀所知的另一個病人基本一致,到了二診,患者自述症狀有所減輕,舒檀仔細對比兩次的藥方,發現只換了一味藥,將山茱萸換成了焦三仙。
到了三診,患者自述服藥後沒有再發作過哮喘,曾有一次感到胸悶,胸悶後依舊咳嗽,但是沒有痰,沒吃藥,一小時後自行緩解,舒檀立刻倒回去看首診症見,見到寫的是不咳嗽、咯少量白痰,二診又說不咳嗽、無痰,一時搞不明白,這算不算再好轉吶?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患者感到胸悶的次數的確在減少,從一開始來的時候胸悶發作四五次到服藥兩周後胸悶不發作,到二診時只有一次胸悶,從這點來看,是在好轉的。
三診事厲寧述繼續調整了藥方,將焦三仙換下,又用回山茱萸,還加了枸杞,吃一個月,等患者四診,就已經自述服藥至今未發作過哮喘,無咳嗽咳痰,胸悶已解,氣短減輕,方藥上繼續用三診的那個方子,只是加重了枸杞子的用量,服用三周。
醫案最後記錄的是:「回訪患者半年,至今未見發生喘憋,生活如常人,目前為鞏固療效,每月間斷服用中藥7劑。」
竟是看著好了,舒檀感慨,幾十年的老問題,竟然就這樣好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心裡也有許多疑問,於是開始查資料,先搞清楚為什麼二診要換那一味藥,但最後只查出山茱萸和焦三仙功效各有不同,然後焦三仙不是有三仙這種藥材,而是山楂、麥芽、神曲炮製後的合稱。
查出來的資料看不太懂,舒檀眼珠子一轉,還可以問厲醫生啊,先記下來吧。
她拿過一張紙,在上頭寫下自己的問題,然後抱起喝完羊奶的小白,在小挎包里裝上兩瓶羊奶,又給它背好,然後拿上筆記本,抱著貓,出了門。
「你不能吃,死了這條心。」厲寧述一本正經地跟老黑說話,老黑蹲在椅子上,伸長了脖子,一個勁瞅他手裡的碗。
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厲寧述不作他想,一定是舒檀來了。
他起身去開門,先將小白放進來,為防止老黑和舒檀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索性走了出去,「看完了?」
舒檀點點頭,「看了第32個醫案,有些不明白。」
她一邊應,一邊看著厲寧述手裡的青瓷碗,目光有些好奇。
厲寧述這時才發現自己將剛才正吃著的杏仁糊也帶出來了,不大禮貌,但想想懶得放回去,索性當不知道。
「哪裡不明白,查資料了麼?」
舒檀點頭,「查了,看不太懂。」
頓了頓,她問:「為什麼二診用焦三仙換掉山茱萸,在三診又換回來,還加了枸杞子?」
「查了這幾個藥的性味歸經麼?」厲寧述見她問得很有針對性,不由得面色柔和下來,笑問道。
舒檀點點頭,「焦三仙都歸脾胃,山茱萸歸肝腎,枸杞子歸肝腎和肺經。」
她是不懂這經那經,但記憶力好啊,能記下來,還能不說錯。
厲寧述聽著笑起來,先問:「其他的藥基本都歸肺經,哮喘本身是肺系疾病,這個沒問題吧?」
舒檀點頭,他就繼續解釋:「患者久咳,需要調補肺腎,我說過的,記得吧?」
這個也記得,舒檀又點點頭,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可是我不太明白,肺的問題,為什麼要治別的地方?」
這就是中西醫思維的不同之處,西醫常將疾病看作獨立的個體,講究用藥準確無誤直達病灶,中醫則將人看作一個整體,認為每個臟腑之間都是有關係的。
比如現在,「在陰陽五行學說中,肺屬金,腎屬水,又說金生水,所以肺和腎關係稱之為金水相生,又叫肺腎相生,它們之間的功能是相輔相成的,所以我們治療肺系疾病的時候,往往會肺腎同治,達到更好的效果。」
厲寧述說著吃了一口杏仁糊,又繼續道:「待會兒我給你發幾篇文章,看完你就懂了,這個不難。」
「那為什麼二診換了焦三仙,三診又換回去?你沒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舒檀還是不明白這點。
厲寧述嘖了聲,「別急啊你,我原是想給他理氣,但效果並不理想,所以才換回山茱萸。辨證施治,大方向是對的,然後在治療過程中視效果而調整用藥,在治的過程中繼續辯證。」
「嗯……試驗用藥,像我之前給病人用抗菌藥那樣,效果不好立刻換回去?」舒檀想了想,類比道。
厲寧述點頭應聲是,又低頭吃一口杏仁糊,舒檀聞到杏仁的味道,怪好奇的,想問他吃的什麼,又不大好意思,聽他問還有沒有問題,便搖搖頭。
「......沒、暫時沒有了。」
厲寧述點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