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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然反覆深呼吸幾次,他鎮定地安慰自己,分然也有可能是從哪搞到的贗品……吧。
他自己都不確定了。
「辦了點小手續,提前在今天把它拿到手了。」商灝笑著,語氣好像在說他加了點錢買了杯奶茶。
畫框和盒子的間隙填了軟墊防摔和固定。旁邊的大哥直接抬起盒身,大手大腳地把那幅畫從盒裡磕出來,看得林安然一陣心驚肉痛。
商灝:「怎麼樣,還行吧。」
林安然咽了咽口水:「……行。」
商灝看他久久站在那裡沒有過來,也不上手摸,心裡暗忖是不是買錯了,他重新把畫放下來,站定在那裡的林安然這才敢恍恍惚惚地走上前去。
「開心嗎?」
林安然聽到這話,轉頭看商灝。純黑靜謐的瞳仁和他接觸一秒,又很快收回目光,看回了那副畫。
「開心。」他說。
商灝跟隨他低頭的動作,也低頭追逐他的側臉,問:「有多開心?」
林安然已經忍不住上手,碰了碰那個金屬畫框。「很開心。」他說。
商灝隨手又從一邊提出來一個小袋子:「還有這個。」
林安然看到了袋子上那個顯著的奢侈品標誌,他瞠目結舌。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分然突然要送他這麼多東西。
這次是一條絲巾,油畫般的配色,一看就富有藝術氣息。商灝解釋說:「他們說可以當髮帶,像這樣。」
他從盒子裡拿出那條絲巾,回憶著學來的手法,替林安然鬆開腦後的辮子,戴上了那條漂亮的髮帶。
林安然的長頭髮被束起來,面料絲滑的髮帶穿過他的頭髮,他柔和的面部輪廓展露出來,烏髮白膚,髮帶的顏色也很襯他的膚色。
商灝畢竟業餘,就在他頭頂的正中央打了一個結,動作像是要把他綁成一個禮物。
「好看。」他語氣肯定地說。
林安然摸摸耳朵邊兩條像是垂下來的兔耳朵一樣的多餘髮帶,沒有提出異議。
「謝謝你送我禮物。」他說。
明明之前的林安然也是話少人又呆,但是商灝就是覺得今天的然然始終有點熱不起來。他這人話本來就少,今天更是比平時更安靜了一倍。
「不用謝。」他對面前戴著髮帶的林安然明知故問問:「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林安然目光避開了他,搖搖頭。
還是什麼也不說。
商灝大概能確定,他是因為今天的事生自己的氣了。
林安然真的是屬烏龜的吧。在他對人生的認知里,縮在自己的殼裡才是安全的——不交朋友是安全,不主動說話是安全,兩人之間遇到問題的時候也不會選擇說出來,只是自己生悶氣。
可是他什麼也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要的是什麼。連那封奇怪的信都是偷偷寄到他公司去的。
要不是他這次發現了林安然的行徑,不知道林安然還想一直瞞著他到什麼時候。
在兩人以後的生活里,商灝能預見他自己以後一定會是被冷暴力的那一個。冷暴力也是暴力,剛好他吃軟不吃硬,商灝倒是想看看他能犟到什麼時候。
在那封信里捉弄林安然是他不好。但是這件事是他和林安然開的玩笑,起因是林安然瞞著他給另一個「商灝」寫信。
商灝把這當成是兩人之間的小情趣。晚上回來照例給然然帶了禮物。
他都還沒說生氣呢,林安然還先給他發上脾氣了。
——所以他這段時間為了林安然忍耐地在這個破房子裡住了那麼久,林安然到底有沒有一天信任過他?
商灝本來可以說的,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但是他這次又不想提了。林安然需要學會怎麼開口說話。
他一直在試著教林安然開口。
不是要強迫他去溝通,至少在他面前,商灝不想林安然和他在一起時也只是背向他沉默。
這天晚上兩人在一起,但是林安然話都沒有對商灝說滿兩句。
商灝先進浴室洗的澡。
暖熱的水流嘩啦沖刷著,他獨自在浴室里站著,心情煩躁。
這事不能就這麼過去,不能讓林安然覺得逃避能解決一切。
他決定做點什麼。
他從浴室出來後又隔了一會,輪到林安然進去洗澡。
商灝在沙發上看著他走進去的。他耐著性子又在外面坐了一會,估計時間差不多了,起身來到浴室門口,插著手靠在那等。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接著是一陣時間長得不太尋常的安靜。
外面等候的商灝嘴角勾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今天是真上了火,在他洗完澡出來之前就把裡面的沐浴露和洗髮水的瓶子全倒空了,而且所有瓶子也被他趕盡殺絕地涮得一乾二淨,保證此時在裡面洗澡的林安然丁點泡沫都弄出不來。
如果說沐浴露完了還能接受的話,按照他對林安然的理解,他一頭長頭打濕之後沒有洗髮水會很不好受。
他就不信林安然都這樣了今天還是不肯開口跟他說話。
果然,一陣細小的折騰的動靜過去之後,裡面林安然像是放棄了。浴室里恢復了安靜。
商灝聽不出來端倪,施施然插著雙手在外面等他叫自己的名字,一雙黢黑的眼睛始終注視著透光的浴室門。
然而又過去了一會,浴室里始終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