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遺囑
向家的車子在花木扶疏的別墅區行駛著。
因為是秋天的緣故,別墅區里許多果樹枝頭已經掛上果實,當季的花樹也盛放著大朵大朵的花朵,除了天氣有了寒冷的氣息,放眼望去,還是如春天一樣生機勃勃的。
覃家別墅門口,覃山海和覃湖都等在那裡,兩人從小薰陶在音樂世家的氛圍里,到了中年,氣質越發高貴。
見向前攜著妻女下了車,二人都迎上去打招呼。
「大姐,怎麼好勞煩你出來接我們啊?」向前向著覃湖抱拳。
他和高金嫻與覃山海從小一起長大,一直隨著覃山海稱呼覃湖為「大姐」。
覃湖把目光投向向清,笑道:「我是來迎我大侄女的。」
向清此時穿著艷麗的衣裙,臉上又精修了妝容,就如園子裡最漂亮的一朵花,她給了覃湖一個擁抱,甜甜說道:「姑奶奶,我們在國外的日子,天天都在想您呢!小津想您,我也想您。」
「你和小津真是心意相通。」覃湖的話叫人聽不出一絲一毫的不真誠。
覃湖這樣說的時候,向前和高金嫻目光交匯了一下,露出含義深刻的笑容,繼而對覃山海說道:「山海啊,今天我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談。」
「再重要的事也沒有吃飯重要。」
「你是演奏家啊,還是吃貨啊!」
向前與覃山海打趣著,並肩向別墅大門走去。
覃家別墅的餐廳設計的是中式餐廳的風格,走進去古香古色,讓人坐到餐桌前不由自主就端起了禮儀,一個個舉手投足都顯得文質彬彬。
向家人原本在位置上坐定了,見到覃小津扶著桑教授走進來,忙都站起來。
兩家人一番熱情又客氣地寒暄之後,傭人開始上餐。
用餐時,桑教授覃湖母女倆與高金嫻向清母女倆相談甚歡,畢竟是世交家的小輩,覃小津在國外這十年,又多虧向清陪伴和照顧,覃家人對向清除了憐愛與關心,又含著感激。
看著女兒與覃家的長輩們相處投機,向前心裡開心不已,來時在心裡已經打定的主意此時便擺到了桌面上。
「桑教授、覃教授,還有山海,咱們兩家是世交,早已親如一家,許多話我也就不繞著藏著了。」向前將那杯與覃山海剛剛碰過杯,抿過一口的紅酒放到了桌上,環顧桌上眾人,朗聲說道。
「向前,你有話就說吧,你和山海是兄弟,我也一直把你當弟弟,我爸我媽一直以來也是拿你當兒子看待的。」覃湖的聲音波瀾不興,不需要在舞台上彈琴,她往那裡一坐就是藝術家的風範。
覃山海似乎猜到了向前想說什麼,他也放下酒杯,目光看向斜對面的向清,向清正一往情深注視著她對面的覃小津。
覃小津與覃山海之間隔著覃湖,覃山海未能看見覃小津的表情,卻有一絲預感:向家人的心愿只怕不能實現。
向前側頭寵溺地看了向清一眼,又看向斜對面的覃小津,一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姿態。
「我和山海是髮小,如果山海是個姑娘的話,可能就沒金嫻什麼事了。」向前開了個玩笑,大家都笑了。
「為什麼就不能你是姑娘呢?」覃山海不苟言笑的樣子加上板正的語氣,卻莫名詼諧。
大家再次笑起來。
高金嫻笑著說道:「看起來都怪我造成了你們倆的遺憾。」
「現在倒是有了個彌補遺憾的機會,」向前清了清嗓子,「我有個女兒,山海呢有個兒子,這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又在海外相互扶持了十年,青梅竹馬,情深義重,咱們做長輩的都看在眼裡,現在兩個孩子都回來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我們做長輩的出面張羅,今天我就借桑教授的酒,向桑教授開個口,把你們家小津給了我們家向清吧。」
向前說著,招呼高金嫻一起向桑蓉舉起酒杯。
酒杯還沒舉穩,覃小津淡淡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和向清,不論哪一個,都沒理由去彌補別人的遺憾。」
向清臉上剛剛展開的笑容瞬間僵住,就像一朵花還沒到怒放就被霜凍住了。
十分鐘後,覃小津被叫到了桑教授面前。
「你這孩子,你這樣直接拒絕,不但傷了向伯伯的心更傷了向伯伯的面子。」桑教授也捨不得教訓唯一的孫子,只是說得語重心長。
「那奶奶教教我該如何拒絕,下次向伯伯再提起此事的時候,我就按照奶奶的辦法去拒絕。」
覃小津一副乖巧又安靜的樣子讓桑教授直接拿他沒辦法:「還有下次啊?你向伯伯向伯母連飯都不吃就直接走人了,走的時候一臉黑墨。」
「向伯伯本來膚色就不白,他走人是因為他已經吃飽了。」
「你啊你啊!你這孩子哦——」桑教授指著覃小津,嘆口氣道,「他是被你氣飽的。」
「別人生氣奶奶就心疼,我生氣奶奶就不管了嗎?」
桑教授有些欣喜,這木呆呆的孫子竟然也會撒嬌了啊?可是她看向覃小津,他還是一臉木呆呆的樣子。桑教授嘆口氣:算了,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這孩子就是一塊木頭,而且是一塊在雪山里冰凍千年的木頭。
「小津,你告訴奶奶,你不願意向家的婚事,是因為你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她是誰?你告訴奶奶,奶奶給你做主。」
「並沒有。」
覃小津的回答叫桑教授不無失望。
她還是不死心說道:「你的生活里除了向清也接觸不到別的女孩子了,你如果有喜歡的人,這個人也一定是向清。奶奶知道是向伯伯的說法讓你有了牴觸的心理,婚姻大事如果要有什麼說法的話,也得是門當戶對兩情相悅,絕對不能是彌補遺憾,而且彌補的還是你父親的遺憾,憑什麼啊,對不對?」
「奶奶,其實也不是,如果我要結婚,不管它彌不彌補誰的遺憾,我都會結的,但是我對向清的喜歡是朋友的喜歡,是兄妹的喜歡,是合作夥伴的喜歡,這種喜歡不構成結婚的理由。」覃小津緩緩解開桑教授的誤會。
桑教授當然聽明白了,但她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小津,有件事奶奶一直想著找個合適的機會和你,還有你爸爸、你姑姑,都攤個牌,你爺爺生前是立了遺囑的。」
「奶奶,我並不覬覦覃家的財產,雖然我回國了,也從未想過要來占取覃家的任何財物,不論房子、錢財,還是古箏世家的名望。」覃小津這樣說的時候,身上越發地散發出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桑教授點點頭:「你寧願住酒店也不願回這覃家別墅,奶奶又怎麼會不了解你呢?你是為了奶奶才留下來的,你是個清高的,有骨氣的孩子,可是小津,要是爺爺在遺囑中專門提及藍花塢那個老房子的歸屬呢?」
覃小津一顫,長長的睫毛閃了閃,仿佛已經引起一場海嘯,但面上依舊如平靜無波的湖面,沒有任何漣漪。
「你爸爸一直有個心愿要把那老房子推倒重建,好在藍花塢建造一個古箏小鎮,你爸爸這個提議是獲得你姑姑的支持的,所以不管藍花塢的老房子是給了你爸爸還是給了你姑姑,他們兩人一定會合作建造出一個古箏小鎮出來。以他們的能量,這不是一件難辦的事。」
聽著桑教授的講述,覃小津的手在身側握成了拳頭。
「你爺爺之所以把藍花塢那個老房子的歸屬單列出來,就是為了顧及你。」桑教授幽幽地嘆了口氣。
「那爺爺為何不成全了我?」覃小津淡淡問道。
「誰又來成全你爺爺呢?」桑教授眼裡有了淚意,人也覺得疲憊不堪,叫來家裡的傭人吩咐道,「給王律師打電話,請他到家裡來一趟,王律師到了後讓山海和覃湖也一併過來。」
覃小津知道,桑教授是要當著全家人的面,讓王律師公布祖父的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