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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柏遠碰到林鳩發涼的手,給他搓了搓,搓出溫度才放下。
他換了個姿勢,半蹲在林鳩面前,目光直視:「回一下神,事情我晚點就找人處理,網絡不是法外之地,散播你信息的人能找到並且追究法律責任,這附近的也會儘量找監控,看能不能找出潑油漆的那個人,不會讓他們白白做了卻沒有人追究。」
聽完,林鳩緩慢哦了聲。
厲柏遠重新林鳩身旁坐下:「你現在身體不方便,有事交給我處理,不是硬撐的時候不用總自己面對。拋開各種感情因素不談,就當我以前對你的疏忽做點彌補,你想做什麼要做什麼,可以儘管使喚我。」
林鳩啞聲:「話說得好聽。」
在他面前說得條條是道誠意滿滿,在網上不一樣偽裝成個老二次元肥宅社恐欺騙自己,如果真的有心,就不能現實里用誠意一點一點化解他的心,非要用一個假的身份編造新的謊言去圓原來的謊言。
厲柏遠:「你可以看,可以感受,如果嫌我說得不好聽,那就不聽。」
林鳩抿唇不語。
厲柏遠問:「剛才的事,別害怕。」
林鳩能不怕麼,他沒想到會在網上因為自己的事業會被人影響到現實,別人對他的議論不算多大的影響,可萬一涉及到他的安全……
林鳩還是惜命的,家人一個接一個離去後,讓他珍惜也知道生命的消失其實就在短短的瞬間,命不經折騰。他要活著,並且要好好的生活,為自己活,肚子裡的這個也不能讓他出事。
他緩緩開口:「我家以前被人潑漆的那天,我都不敢讓我媽知道,自己一個人洗乾淨,當天就收拾東西帶我媽離開夕陽角怕再被人打擾。她生病了不能再操心,外面都是追債的人,生怕我們母子兩跑了不認帳,追得很緊。還有被撞的那家其實很可憐,這也是我這幾年為什麼還在堅持賠償的原因,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因為我爸的失誤,在床上躺了四五年,最年輕寶貴的時間就怎麼沒了,一家人過個年都沒有年味,更不知道女孩子會躺到什麼時候。」
林鳩擠出一抹笑:「我最初上門給他們送錢,人家很生氣的用掃往我身上打。」
厲柏遠如鯁在喉,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不在林鳩身邊,甚至不知情。以前聽夕陽角的稍微提過是一回事,當著林鳩的面聽他說又是另外一種煎熬。
這些是他現在說的,說得,都挽回彌補不了的過去。
林鳩說:「我現在為什麼告訴你,因為我真的覺得都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其他債務基本已經償清,剩下的那一家,我按時上門拜訪,幾年下來,他們也漸漸地原諒了我。」
厲柏遠握著林鳩虛軟的指尖:「你很堅強。」
林鳩看著他:「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彌補,那麼大的風浪我自己能闖過去,現在遇到的算不上事。以前那段感情確實不太合適,時機,地點,年紀都不對。我太幼稚,想的事少,家裡人對我的顧慮沒有錯,我媽說我太依賴你,總圍著你轉,這並非好事。」
厲柏遠的目光沒有絲毫避諱:「我也有問題,當時可以時間都在放學習和實驗室里,對你擠出的時間就只有一點點。」一頓,繼續說,「我還犯了個最大的錯誤,致使我在那個誤區內繞了太長時間,包括回國後遇到你的這段時間,自以為是。」
厲柏遠一字一句地開口:「你說你喜歡校園男神,高冷的,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冷淡,性格甚至跟以前的我都有所出入。」
「只是你喜歡,我就那麼做……」低低的嘆息,「聽起來是不是很可笑,我太自以為是,並且沒對你據實相告。我的冷漠讓你變得越來越沒有安全感,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和時差,你對我死心,對我隱瞞,我當成陌生人隔絕是正常的,怪我沒有珍惜。」
林鳩:「……」
這應該是他,和厲柏遠認識那麼多年坐在一起認真地談話,厲柏遠原來可以說那麼長的句子,可以坦誠內心流露的情緒。
厲柏遠自嘲:「很愚蠢對不對,學習腦子學壞了。」
林鳩嘴唇一動,眼神移開。
無聲的沉默蔓延,沙皮狗趴在兩人腳邊打盹。半晌後,才聽到林鳩開口。
「那你也有可能對我有所誤解,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學習看書,就是個學渣,進學校都是爸爸砸錢我送進去的。安靜自閉不代表性格獨立,誰對我好我就要跟對方天下第一好,我在爸爸媽媽面前不說話,那是因為我在忍耐克制,其實我又怕又沒安全感,家裡出事的時候我好想哭,一點都不想堅強,忍到媽媽離開後瞬間崩潰得哭出聲,那是我忍耐過最長的極限和時間了。」
「為什麼我要活著,為什麼生活要學那麼多東西那麼累,掙錢好難,我要還債還到什麼時候。」
林鳩閉聲,一口氣心裡話擠出來,嘴唇下抿,胸腔起伏著做深呼吸。
他一面告訴自己不要去接觸別人,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很好,可還是忍不住去依賴厲柏遠,等決定離開的那天,遠比被拋棄還要來得難受。親手摧毀一手建造的城堡,扒著拉著讓自己努力長大。
「……」
「……」
林鳩:「我有點失態。」
厲柏遠嘴角微微一彎:「我很慶幸你今天願意對我說這些,至少我等到了,最可怕的不是你不理我,而是我們變得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