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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後來這些口不擇言的小崽子都被大人教訓了。沒人再說他什麼,卻也沒人願意和他待在一塊。
於是別的同族成群結隊嬉鬧作樂,他總身影伶仃,獨自待在遠處。
說不上羨慕,因為他早就習慣了。但偶爾他也會期盼這樣的歡聲笑語能降臨他的夢中。
……
所以他聽到紀灼那句「可愛」才會格外驚訝,從前他不被異樣的眼光打量便算不錯,除了母親,哪會有人用這樣好的詞彙誇他一句?
凌泉還在走著神,終於又被一陣摩挲拉了現實。紀灼把他抱在了懷裡,動作也不敢太放肆,只「摸」了「摸」他後背的「毛」。
他是只長「毛」兔,身上的「毛」很蓬鬆,在紀灼看來,就是一朵綿軟的小白雲。
剛才被那聲「可愛」弄得有些晃神,凌泉這時候又清醒過來了,重新蹬了蹬腿。
不過哪怕他是一隻體型超常的巨兔,和人類比起來也不過是玩偶大小。紀灼輕易就抓住了他的後腿。
「好兇的小兔子。」
紀灼把凌泉掉落的衣物復又撿起來,把兔子裹在其中,團成一團,只「露」出兔子的一個「毛」腦袋。
也不管凌泉是不是願意,彈了下兔子翕動著呼吸的鼻子,又:「現在你變得這么小了,我們擠一個床位也沒關係吧?」
變得這么小了……
凌泉只是用他的紅眼睛盯著紀灼看,並未作聲。紀灼不知道凌泉這個形態能不能言語,反正就算是人形,凌泉的話也很少。紀灼早就習慣對著凌泉自言自語。
「不過我還真怕我睡相不好半夜翻個身就把你壓死,」紀灼又道,「或許我應該用你的衣服你做個窩?」
凌泉:「……」
凌泉抖了抖耳朵,忽然出了聲:「過會兒我就變回來了,你自己進去吧。」
紀灼沒應他的話,訝然道:「你這個樣子也能說話啊。」
凌泉扭過頭去。
有微風拂過。沒了魔物侵擾,海面恢復平靜,本來搖搖欲墜的船重新在水波上「盪」著,靠魔法石的驅動向目的地航行,偶爾有小小的水花撞到船上發出破碎的水聲。
著這樣靜謐的海面,紀灼理所當然道:「風大浪大,你一隻小兔子在外面待著,萬一被拍打起來的海浪捲走怎麼辦?」
凌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
眼下說有風浪確實不大合適,紀灼給自己的話打補丁:「天氣這種事很難說得準的……又或者待會兒海妖再來……」
凌泉猶豫了會兒,小聲說:「我是真的不能進去。」
他說的是「不能」,而非「不想」或是「不願」。
紀灼也不是個笨的,慢慢反應過來。他們落腳的地方是個大通鋪,什麼人都有,剛才受到海妖分/身的影響,普通人都睡去了,可現下海妖分/身已經被擊潰,說不定有人會醒過來。他們進去,總也會驚動一些人。紀灼健談,剛來不久就和周圍的人嘻嘻哈哈聊了起來,這些人都知道他們是二人一起上船的,這船中途也未曾靠岸,沒理由戴兜帽的少年不見了,換來一隻外貌有些奇特的兔子。
稍有腦子的人都能聯想到,是少年變成兔子了。
其實擁有獸形的人也不少見,哪怕船上幾乎都是普通人,但大家在這片大陸上生存,什麼奇怪的物種沒見過?
然而凌泉說他不能進去。
紀灼又想到凌泉平日以人形示人,但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肯「露」出耳朵和尾巴。往常他就好奇過,凌泉怎麼連睡覺時都要把兜帽裹好?
現在想來,應該不是凌泉有什麼特殊癖好,而是不能讓人發現他是個兔子。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紀灼不會讓他的小搭檔為難。
紀灼很爽快:「不能進那就不進了,但我剛才也不是隨便說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
凌泉皺了皺鼻子。
紀灼又道:「我在外面陪你。」
凌泉還是堅持:「不用。」
紀灼做了個誇張而猙獰的表情,了劇場裡演大魔王的人經常會說的一句台詞:「那可由不得你。」
凌泉:「……」
為了不被其他可能會突然到甲板上來的人瞧見,紀灼把凌泉抱著,尋了個角落窩下,自己靠著船上的木牆坐好。
本來想用凌泉那些衣服凌泉兔子鋪個柔軟一點的棲身之所,卻發現被衣物裹成一團的兔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合上了眼。
好像是睡著了。
紀灼輕輕戳了下凌泉往後耷著的長耳朵,戳一下,那耳朵似有所感,抖一下,但耳朵的主人並沒有醒過來。
太可愛了。
冷冰冰的少年其實是只兔子。
紀灼以前是沒見過獸形是兔子的種族,不過他見過別的有獸形的種族,他們大多可以自己選擇示人的形態,不會像凌泉剛才那樣,沒有任何預兆就變回獸形。
而且變去之後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這熟睡的程度,說是昏睡也毫不誇張。
或許是太虛弱太累了。
剛才用的治療系法術,說不定耗費了凌泉許多心神。
戰鬥剛結束時,紀灼還不解過凌泉平時為什麼不把自己會治癒魔法的事說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凌泉要單打獨鬥。現在他瞭然了,如果每次一使用這些魔法,凌泉就會因為太過虛弱而變本體,那確實是能不用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