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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越來越有錢。」
「只是你知道嗎,斷了一顆小手指後,我那本就不上不下的技藝,在程也從小天資卓越的對比下顯得更為拙劣了。」
「我總該有些誇獎吧,大哥死了,爸總該多依賴我一些吧。」
「事與願違的發展著,我心裡的嫉妒,從未停止過。」
「我控制不住地在想,若是程也少一顆手指頭……」
丰南:「夠了!」
「如此來看,也哥留你一條命,當真是顧忌著段爺爺對你的舐犢之情。」
「當日二選一的時候,你欠我的,我還沒來的向你討回。」
「你現在日日面對的牢獄之災的處境是對你過去做過的事情的懲罰,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麼了。」
丰南打斷他:「我不想再聽你那扭曲的心靈,我不是什麼神靈,你不必在我面前懺悔,還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了,哪怕是在夢裡。」
「你若恨毒了過去的自己,為何不去勸阻,哪怕是夢境,也好過那個殘破的結局。」
段紳抬眼,眼裡似是有些急切,「你以為我不想嗎。」
「只是我阻止不了。」
「他們看不到我,聽不到我說的話。」
「從夢裡過來的人,從未能做任何改變結局的事情。」
「唯有你?」
丰南有些吃驚:「唯有我?」
「對,那個鐲子,你不是成功阻止它丟失了嗎」
丰南沒有想過,原來夢境裡過來的人未能改變這個現實。
而她,的確是改變了很多事情。
丰南反問他:「即便如此,你覺得憑你當時的心性,幾言幾語就我就能改變你對事物的看法,就能讓你放棄在車子上做手腳的想法。」
段紳一時沒有接上話。
他低垂著眼,過了一會,才說道:
「如此,那就讓他上車。」
段紳的聲音孤零零地飄落在風裡,像是無邊的苦海里隨波逐流的碎葉。
「讓段紳上車,讓消失的那個人,變成他吧。」
丰南楞在那裡,她思忖了一會,沒有同意。
「我用我自己的方法,我會想辦法拿到證據,給段爺爺,段紳該受到什麼懲罰就收到什麼懲罰,騙他上車,讓他去死,哪怕在夢裡,我也做不到。」
她做不到知道上車必死,還騙著那個時候的段紳上車。
段紳微微彎唇,「與我料想的沒錯,按照南小姐的脾性,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段紳從地上拿起一個黑色的袋子,似是有什麼東西,「那天大約是上午九點,就在段家後面那個爛尾樓的停車場上,那裡沒有監控,要找到證據很難。」
「不過我自己帶了一個相機。」
段紳把那個沉甸甸的東西揚了揚,「拍下證據,給我哥。」
段紳說的懇切,是有多大的執念才能在夢裡都記得把它帶上。
丰南沒有接過他手裡的東西。
段紳凝固在半空中的手沒有收回。
他抱歉地笑了笑,「你不肯幫我,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南小姐心裡應當很清楚,我今天來找你說這番話的意義。我若是還有害大哥和程也之心,也不會多番在這個場景中一直蹲守著。」
他微微躬身,往後退了一步,聲音不大:「我只是想在這個世界裡,做一些補償。」
而後,轉頭,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他的背影開始變得縹緲又虛幻。
丰南有些暴躁地踢了自己腳下的小石頭,權衡再三,還是出聲。
「行吧,給我。」
眼前的人逐漸遠去的背影突然又變得清晰起來。
他有些疲憊的臉上突然多了一種奇怪的笑容。
丰南看不懂,但她知道,那不是一種存心存害的表情。
丰南打開那個包裹,正如他描述的那樣,是一台相機。
*
之後發生的事情果然就像段紳說的那樣。
這個世界裡的段紳的手指頭永遠殘缺了,段遠憋著那一口氣,勵精圖治,汪家最後垮台了。
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丰南越來越多的時候是發現自己就處於一團迷霧中。
她知道夢裡的片段細碎冗雜,卻也在這如點連線的這個世界裡理著時間線。
她在白霧中待一會,這個世界裡的日子就快速地輪換著。
丰南似乎都能聽到真實世界裡,清晨的車流鳴笛的聲音,好似預告著,她的夢境,即將破碎。
她就快要醒了,而那最關鍵的日子,也要來了。
段老爺子把段遠和段紳叫到了院子裡,廣城那個最大的國際交流會就要開始了。
丰南在那團迷霧裡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忙撥開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從那些四周的雜亂中出來。
再慢一些,她就要錯過這一切。
丰南從院子後面繞著走,倉促之間碰到了迎面而來的段程也。
許久不見,他變高了,五官開始長開,有從前丰南第一次看到他的樣子了。
今天的他穿的很紳士,丰南知道,今天的他要跟段遠和阿珞,去廣城。
也就是在今天,在車場車禍里唯一能活下來的,是被阿珞緊緊護住的段程也。
丰南看到他的一瞬間,突然眼裡一酸。
再等等,再等等,她就能挽救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