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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四下掃視了一圈。
豐慧珍散亂著頭髮坐在地上,臉上半邊紅腫。
她見到買酒回來的丰南,連忙用頭髮把臉上那個巴掌印藏了藏。
王齊國拿過了酒重重地放在柜子上,柜子旁邊躲著的和丰南差不多年歲的姑娘害怕地抖了抖身子。
他走過來,身上的酒氣又臭又重,奪過丰南手裡的魚,敞開了袋子往裡瞅。
王齊國勃然大怒,連魚帶袋子砸在丰南本來就占滿了泥水的裙子上。
「瞧不起我是吧,這么小的一條魚,老子塞牙縫都不夠!」
王齊國作勢揚起手。
豐慧珍一把推過他,護住丰南。
她帶著哭腔跟他說,「王齊國你清醒一點,你整天濫醉如泥無所事事。你對我動手也就算了,你憑什麼打孩子。」
「孩子?她跟我王齊國有半分錢關係?我連我自己女兒都打我憑什麼不能打她?」
王齊國粗著個脖子喊,把躲在柜子下面的王旗智拉出來。
他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在王旗智的身上,她吃疼地在地上蜷縮著捂住肚子。
「吃我的喝我的,我罵幾句打幾下怎麼了,你看看,你看看這些東西,這堆廢物。」王齊國拿起丰南擱置在窗邊的畫板,上面是她最近一直在畫的一副油畫。
王齊國一手拎著畫架腳,一手把那幅油畫扯下來,「一天到晚搞這些費錢的東西,不如拿錢給我買酒。」
丰南見王齊國要砸她的畫,連忙上前一步伸出手,試圖從王齊國手裡拿過這幅畫,「我學畫畫是我媽出錢,你花的是我媽的錢!你憑什麼動我的畫!」
豐慧珍連忙把丰南拉過來,她用手捂著丰南的嘴,示意她不要說了。
王齊國生意失敗後整日醉生夢死的,喝了酒之後開始莫名膨脹,他自己遊手好閒的根本沒有賺多少錢。
家裡的開支都是靠著豐慧珍當時和沈世黎離婚時候分過來的那部分維繫的。
這會,王齊國莫名的自尊心受到了挑釁,他丟了其中一隻手上的油畫,卯足了勁一巴掌落在豐慧珍臉上。
豐慧珍下意識要躲開,這樣的躲閃更是惹怒了王齊國,他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把她往後扯。
在一旁的丰南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她攥緊拳頭,眼見豐慧珍被王齊國扯著頭髮。
就好像她剛剛被麻子扯住頭髮。
憑什麼他們,就可以仗著自己身形上的優勢,把更為柔弱的一方當作是自己泄憤的工具。
她失神地看著自己的手,就在剛剛,她那隻手,親手打敗了她的黑暗和恐懼。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王齊國,難道不是她的恐懼和黑暗嗎?
那個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人,卻是三個柔弱的女人夜裡驚恐的噩夢。
王齊國拿了丰南的畫板,就要朝豐慧珍的頭上砸去,豐慧珍抱著似乎已經脫臼的手,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
丰南瞥見茶几上的水果刀。
那一瞬間,她突然就敢了。
她的畫板,是她孤寂時視作是生命的朋友。
她的媽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意讓她受傷的人。
直視你心中的黑暗和恐懼。
讓所有人都怕你,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敢傷害你。
她腦海中不斷浮現這幾句話,胸腔里的怒意和豐慧珍忍著疼痛不讓自己哭出來的哽咽聲不斷地刺激著她的大腦。
她的心裡有一股濃濃的火,仿佛要把自己燒穿。
丰南一把抓過茶几上的水果刀,她擋在了豐慧珍的前面。
眼球充血,猩目怒瞠。
她拿著那把水果刀,一字一句地說,「你不准打她。」
王齊國愣了愣,見往日溫順的丰南突然拿了刀威脅他有些吃驚。
但過一會兒,這種吃驚就被他隨之而來的羞辱感蓋過。
「好啊,你多大啊,十來歲你就敢拿刀對著一個成年人了,以為自己很強是吧。」
王齊國不管丰南手中的刀,反而直接上前,「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你不知道誰是你老子是吧。」
王齊國一把上前奪過丰南手裡的刀。
丰南一個後退不小心絆倒桌子腳摔在了地上,她後腦勺著地傳來一陣眩暈感。
王齊國拿著刀,身上的酒氣大面積襲來,像是活死人墓裡面打點屍體的仵作。
渾身的味道讓人噁心。
他扯扯嘴巴,「瞧瞧你這張臉。」
「跟你媽這個賤人長的一樣的好看。」
王齊國沒什麼余肉的臉像是酒罈子裡泡著的乾屍,他笑起來驚悚又可怕。
手上的刀一絲猶豫都沒有就要朝丰南臉上扎去。
豐慧珍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丰南抓著他的手,用儘自己所有的力氣,抵住那把要靠近她的臉的刀。
王齊國酗酒無度完全失去神志,他死死握住不鬆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非要把丰南至於死地。
丰南快要抓不住他的手,那把刀的刀刃閃著夏夜裡驟然而至的閃電,晃的她睜不開眼。
她幾乎都要放棄地把頭扭向一邊。
她看到豐慧珍絕望地抱著脫臼的胳膊看著她,似乎就要衝過來。
她看到王琪智害怕地已經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頭的一側,有條跟她一樣快喘不上氣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