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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南半分想跟去的心思都沒有。
丰南知道,只要她在。
有人就能戳著她的脊梁骨罵豐慧珍,她是個二婚帶著孩子沒人要的婆娘。
她在她那個年紀的婚戀市場上,就因為丰南的存在,就貶值到只有被他人挑選的份。
她不能再跟著她了。
或許她,只是她過去人生的一個拖油瓶吧。
丰南揣測豐慧珍看到她時,是不是心裡能想到的,就是她過去錯亂的人生和失敗的婚姻而已。
十三歲的丰南接受了沈奶奶和沈世黎的建議,回了沈家。
沈奶奶和沈世黎對她很好,但是她在黑夜裡的時候仍然會想起豐慧珍。
她在那個看似富麗堂皇的沈家莊園裡一個人默默地期盼著快點長大。
只要她快點長大,她就不需要再有監護人了。
那人生來去自由,都能自己選。
只是豐慧珍真的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丰南的心裡卻又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釋然。
人真的複雜又多變,你看她明明能理解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情,理解豐慧珍和沈世黎破碎的婚姻,理解豐慧珍帶著她急需想找到一個靠譜男人依靠時的焦急心態,也能及理解她在後半輩子仍然能夠保持初心地再去找自己所謂的真愛。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都能理解。
只是站在是她女兒的角度,她卻又有些嫉妒。
甚至那個陽光無辜的小古斯叫自己姐姐的時候,她都只是當做沒聽見。
她不知道怎麼看他,怎麼能克制自己不嫉妒他。
丰南不太善於應對這個局面,這個時候剛好,外面傳來一個男人洪亮的聲音。
從門口進來一個穿著休閒樣式服裝的中年男人,他下巴上有著密密扎扎的鬍鬚根,手上還領著一瓶葡萄酒,還未進門,那爽朗的笑聲就先行傳了進來。
豐慧珍揩去眼淚,「是古斯的爸爸回來了。」
古斯爸爸一進門,就看到了屋裡那個身形窈窕,跟豐慧珍有幾分相像的女人。
他忙把葡萄酒放下,走上前笑著擁抱她,用不是非常標準的普通話說道:「南南。」
丰南倒也習慣歐洲人這樣熱烈的迎接方式。
古斯爸爸發現丰南聽得懂義大利語之後,除了在廚房幫忙以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交流。
他的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幽默、大方、熱情又體貼。
丰南知道為什麼豐慧珍會看上他。
她想要的那種被完全寵在心裡的愛情,能夠在這裡生長和蔓延的愛情,從這個男人這裡得到了。
古斯爸爸開始幫廚後,丰南覺得自己站在那裡,有些當電燈泡了,她出來坐在後院的搖椅上,沐浴著臨近中午的陽光。
那草坪上,段程也敷衍地跟古斯玩球,見到丰南出來了,他把剛剛搶到的球隨便一丟,那長耳獵犬就叫囂著跟古斯去搶了。
段程也走過來,陪她坐在搖椅上,沒說話。
段程也端著咖啡問:「跟你想像的一樣嗎?」
「嗯。」丰南點頭,「一樣。」
「生活平淡又美好,丈夫幽默體貼,孩子懂事可愛。」
兩人有著些許的沉默,還是段程也先打破了這番安靜。
「我們吃完飯就走嗎?」
「嗯,吃完飯就走。」
「古斯。」段程也朝那小男孩揮手。
那小男孩沒顧得上抱球,飛快地跑過來。
「你不是說要給你姐姐看樣東西嗎?」
小傢伙一抹腦袋,「對。」
他側個頭對著丰南說:「姐姐你可以跟我來一下嗎?」
丰南疑惑地看了一眼段程也,又對上小古斯期待的眼神。
她到底還是沒忍心拒絕他。
古斯帶丰南繞過前院的門口,帶來了後院東南角一個小小的空地,那空地上種了很多很多的向日葵,此時正其刷刷地朝著陽光的方向盛開。
小古斯朝著那向日葵喊道,「你看到了嘛,姐姐,那是你的花!」
「我的花?」
「是呀。」
古斯拉著丰南,「往前走。」
等到他們越過那小片向日葵之後,丰南才發現,那群花束後面還有一個小房子。
那是一個造型別致的單間小院,藏在那些花束後面。
「那是你的房間,那是你的花。」
「我的房間?」丰南重複了一句。
「是呀,媽媽說你最喜歡向日葵了,我們搬來這裡的第一天,她就帶著我在這裡種了向日葵。」
「你掀開窗簾就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向日葵,那是古斯和媽媽一起種的。」
「向日葵會發芽,會開花,會結果。」
「然後媽媽說姐姐也會來跟我們一起生活。」
古斯托著腦袋蹲在那田壟上,回頭看著丰南,眼裡全是懇切和希冀。
「姐姐,你今天是不是就是來跟我們一起生活的。」
他淺色的眸子裡面滿是期待。
丰南摸了摸古斯那頭跟鳥窩一樣毫不打理的捲毛,搖了搖頭。
「姐姐不來跟你們一起生活。」
「這樣嘛。」他眼裡的光淡了下去。
他盯著自己鞋沿上的泥,思忖了一會,又抬頭,白皙的臉上有幾分擔憂。
他有些猶豫地開了口,終是沒瞞住自己的擔憂:「那……那媽媽會跟你回中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