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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自凡帶著丰南去了休息室,走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段程也一眼。
段程也無措地站在那裡。
他腦里的思緒已經扯成一團亂麻。
那禮盒裡明明白白放的是張留山先生的字畫,他檢查過,沒錯。
那些旁觀者們帶著打量、不解、唏噓的神色看著他,不敢明面說,卻明明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他剛剛明明白白地在丰南臉上看到了空洞的迷茫和望不到頭的害怕,他站在她面前,卻一步都上不了前。
那一刻,段程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隔絕在他和丰南之間的,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
他手心下意識攥緊,隨手抓了那帶著對講機的安保組長,「還不快去查監控。」
段程也回過頭,眼眶裡有些駭人的底色,他對著那幫烏壓壓的人群說:「不管你是誰,出於什麼目的,別骯髒的跟個膽小的竊鼠一樣躲在人堆里,光明正大地衝著我來,衝著段家來,我段程也說一個怕字,就算我是孬種。」
說罷,他走到了後面的休息室。
保安隊長關了門,去監控室調起了監控。
*
休息室里,丰南趴在桌子上,把頭埋在手裡,任憑戚自凡怎麼安慰,她只是淡淡地說:「師傅,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呆一會。」
戚自凡有些放心不下,「南南,別一個人待著好嗎……」
「你讓我一個人待著吧,總歸這事沒人幫得了我,還得靠我自己不是嗎。」
丰南的聲音雖然仍然有些微微顫動,但語氣里卻沒有剛剛的慌亂,她沒抬頭,只是微微調整著呼吸。
戚自凡嘆了一口氣,關了門從裡面出來,一出門就遇到了側在門邊的段程也。
段程也側身靠在牆邊,眉眼處有些隱隱的擔憂,他垂著手數著地上的格子,見到戚自凡出來,躊躇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辭,「她還好嗎?」
戚自凡站在他面前,低聲說,「你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迴廊盡頭,戚自凡拉開了安全通道的樓道門,段程也剛隨之進去,戚自凡靠在樓梯的欄杆上,冷著聲音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段程也舌尖苦澀:「我沒想怎麼樣,那東西不是我……」
「段程也。」戚自凡打斷他,「你能不能從丰南的世界裡消失。」
段程也:「我……」
「你有沒有認真地想過你對她帶來的傷害,不管今天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從前做的,還不夠嗎。」
段程也著急地補了一句:「那是從前,現在的我絕對不會讓她難過……」
「現在的你?段程也,好,那現在的你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丰南不喜歡穿白色的衣服,更何況那白裙子上還有那污穢不堪的東西,你知不知道,那條帶著這種詛咒的裙子對她來說又意味著什麼?你是怎麼看待今天發生的事情的,是意外?是恐嚇?還是你的疏忽和不小心?」
不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段程也只抓到了戚自凡說的前面幾個字之後就無心再聽他後面的話語。
段程也楞在那裡,可是丰南來見他的第一天,就是穿著白裙子啊。
她在他身邊的那段時間,穿的也是白裙子啊。
他甚至還會讓她穿白裙子,他只是覺得她穿白色,襯的她像是幽暗礦洞裡的美玉,光潔到沒有一絲雜質。
只是他不知道,她心裡,始終是不願的。
所以她的內心裡,是非常討厭穿白裙子的嗎,她是忍著怎麼樣的一種不適在他身邊卑微地連說句不都不行嗎。
還是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她做自己的自由,給過她找回自己的鼓勵。
就像戚自凡說的,他從前做的那些傷害,還不夠嗎?
雖然盒子裡的衣服不是他放的,可是在過去的日子裡,他不是也一次次地讓她去回憶過那些在她心底一直被視作陰影的回憶嗎?
段程也心裡湧上了分不清的情緒,他覺得自己有些委屈,卻又明明白白是做錯過事情,他覺得自己不像過去了,卻已贖不清那些過去。
就像他站在那裡,卻連一句反駁戚自凡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保安隊長急匆匆找了一圈終於是在這邊的安全通道上找到了兩人,忙不迭地說道,「兩位先生,監控調出來了。」
戚自凡一聽,快步跟著保安隊長走了,段程也反應過來,也跟了上來。
裝在走廊轉角的畫面顯示,段程也他們進去之後,有一個清潔工樣式打扮的人拿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進去了,保安隊長連忙把展廳保潔組叫過來,可是一一辨認都沒有這樣的人。
眾人只得再查監控,接著那保潔人員之後的是一個披著頭髮的姑娘,但是她穿了一條黑色的寬大衛衣,看不出身形,口罩帽子捂的嚴實。
戚自凡看了一遍在場的人群,也沒有看出跟這兩個人有任何相似的人,在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也不好一直留著他們。
既然監控指向了那兩個人物,也就和剩下的人無關了,戚自凡只得讓他們先行離去。
段程也把那監控來來回回地倒了幾次,他皺著眉頭站在那裡托這個下巴思忖,越看越覺得這個人,在哪裡見過。
他快步跨出畫展場地,上了自己的車,直接撥了一個號碼。
那頭接起電話,一個柔柔的聲音:「喂,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