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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齊國的兒子離婚之後跟了母親,一年也就來一回。
丰南記得,他上次來的時候,王齊國給他買了一個變形金剛。
不過沒過兩天,那變形金剛就被那孩子丟在了床底下積灰,他走的時候也沒有帶走。
所有人把那個玩具遺忘在那個暗無天日的角落裡。
丰南站在無措又難過的小路城面前,想到了那個一模一樣的變形金剛。
丰南想,既然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玩具……
她動了心眼,迅速跑回家。
「南南姐,我想要那個玩具。」
「但是,我不想以這種方式得到它。」
路城把那細小的柴棒丟向垃圾桶:「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拿著玩具從家裡出來,小小的臉上卻有半個手掌印。」
路城想起那年不過八歲的丰南,喘著氣從樓上跑下來,揚著手跑到他面前,用小嘴吹著那個陳舊玩具上的灰塵。
她笑的燦爛無比,臉上沒有任何別樣的神情。
但是她左邊臉上的印子還是出賣了她。
路城年少,卻心思深沉。
他懂。
「腫的跟饅頭一樣。」
「我早知道他會打你,我就不該要。」
那月光印著路城的側臉,顯的他的稜角更為清晰,丰南有幾個瞬間,覺得自己從來不曾真正地認識已經長大的路城。
她滿身灰塵地從家裡床底下掏出那個陳舊的變形金剛,沒想到一出來,抬頭,就看到了一張怒目而視的臉。
他罵她是費錢的玩意,是讓他破產的喪門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丰南把玩具藏在身後,不讓王齊國看到。
她一言不發,躲在角落裡。
等到這個男人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化作暴力宣洩完之後,她拖著有些發抖的身體,跑下來,看到了還在那裡等她的路城。
他的眼裡,那幾分不信任,在看到她來的那一瞬間,變成了微微的訝異,又變成了她捉摸不透的複雜。
丰南當時心裡想的是,這個小朋友,不太好哄。
八歲的她似懂非懂地藏著自己的表情,卻不知道,所有遭遇過的傷害,都有痕跡。
那些傷痕不僅落在了她的心頭,也落在了路城眼裡。
第65章 番外
夜裡的霧氣越來越濃重, 丰南不經意間打了個寒顫。
路城餘光看到她細密的髮絲上帶著幾絲水汽,有些已經濕漉地粘在了她額頭上,他從台階上起來,「走吧, 南南姐。」
「寧東鎮的天, 露氣太重。」路城從那台階上下來, 朝著燈光下那細密的雨絲, 自言自語道。
「路城。」丰南站起來, 對著他那個僅在咫尺卻難以靠近的背影說到, 「那不是你的錯。」
丰南頓了頓, 「那天不管我從床底下拿的是什麼,王齊國都會打我。」
「我拿的變形金剛也好, 拿的是別的什麼垃圾也好, 他都會打我的。」
丰南淺色的瞳孔背著光,瞳仁里的色澤開始越發深沉。
「甚至, 我哪怕是老實趴在桌上寫作業, 哪怕拿著掃帚把屋子裡打掃地一塵不染, 他都有理由打我。」
「他打我, 從來不是因為我的錯, 更不是因為你的錯。」
丰南的聲音像是年少時掛在門楣處的風鈴。
「那些枷鎖, 路城, 我已經打破了, 你又何必替我背負在身上呢。」
「你說我總是擋在你的前面,那是因為你只記得過去的事情。」
「我八歲, 你五歲,無論怎麼樣,我都會擋在你的前面。」
「不是因為我覺得你弱小, 而是因為我覺得那個時候的你不應該去面對這些。」
「可是事實卻是,這些年來,你不是一直也在我身後,替我擋住污濁嗎?」
丰南伸出右手,搭在路城揣在衣服口袋裡的半個臂膀上:「小城,你不是拖油瓶,也不是受氣包,更不是不能保護我。」
「你一直在保護我,像家人一樣保護我。」
「跟我走吧,我們換個地方生活,好嗎?」
些許冷風吹來,路城踩住那隨風吹來的一個塑膠袋。
他的胸前微微起伏,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他說道:
「南南姐,那我問你,如果在猴子欺負你,王齊國欺負你的那天夜裡,出現的是我,你還會不會愛上段程也,你是不是就能跟我在一起?」
路城說話的語速很快,像是趕不及要把這些一直在他心中的疑團倒出來。
丰南在那一刻,竟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他。
他問她是不是就不會愛上段程也,是不是就能跟路城在一起。
丰南絕對沒有想過這樣的假設。
人生的選擇,從來不是用假設,就能重來一次的。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沒有想過把路城放在跟段程也一樣的位置。
這兩者,完全就不是可以相比的存在。
路城對她來說,更像是家人。
丰南只是搖搖頭,「路城,我從前以為,段程也於我,是救贖我自己的光。」
「人是很複雜的動物,你別看它沒有毛髮,沒有利爪,一有情緒就想流淚,一有傷口就會流血,好似十分脆弱。」
「但人的強大,在於它能自愈,人身體的每個細胞,人的精神世界,都是打不到攻不破的城牆。」
「無論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愛你,每個人的心底,都應該給自己留著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