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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自凡拿了一盞茶。
丰南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畢恭畢敬地雙手托著茶盞,把身子躬成了九十度,就像是從前的自己。
受人師恩,立為樹人。
戚自凡走之前把容九帶給她,像是一場儀式剛落幕,一場儀式卻又開始了。
戚自凡從丰南的工作室出來,外面的雨還在下。
他撐起自己的傘,回頭看了一眼在燈火里一大一小的姑娘。
那些雨水落在他的傘上,順著傘沿落下,在地上匯聚成一條條水流,又隨著呼朋喚友地朝著一個方向流淌。
丰南過去常常問戚自凡:「師傅,您覺得最好的畫應該是什麼樣的?」
戚自凡會放下手中的畫筆,耐心地跟她解釋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畫,都在一個人眼睛裡。」
「在一個人眼睛裡?」
「是啊,他若是心有嚮往,那他眼睛裡的畫一定五彩斑斕,他若偏愛淡薄,那他眼睛裡的畫一定澄澈蔚藍,他若鬱結不安,那他眼睛裡的畫自然就落滿了霧霾塵埃。」
十九歲的丰南抬眼真誠地發問:「師傅,那你看看我的眼睛裡,我的眼睛裡的畫是什麼樣的?」
戚自凡對上丰南淺色的瞳孔,在她的瞳仁里看到了此時因為她突然的靠近而顯得有些微微迴避的自己。
在那一刻,他才發現,
自己的心事,是可以通過別人的眼睛裡看到的。
戚自凡拿起畫筆,把眼神落在手上的畫中。
過了一會,他才淡淡地說道。
「你眼睛裡的畫,大概就是一個人隱於山間,安於林木的時候突然撞上了那滿目的桃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那本想隱於山水的人,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不貪戀那山間旋霓的景色和跳躍的生命。
他邁步,走向雨中。
第72章 番外——想去找他
段程也接連好幾天要來找丰南, 都被她拒絕了。
一呢因為工作室的生意越來越好,手上的稿子擠壓的太多了。
二呢她還要抽出時間來給容九上課,這一來一去,就沒什麼太多的時間見到段程也。
所幸小墨又招了幾個靠譜的設計師, 幫著分擔了她手上的稿件。
再加上容九乖巧, 也不用她操太多心。
一時間, 她竟然就空下來了。
她抬了抬手機, 發現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陽光已經開始往西邊墜落下去, 斜斜的光暈落在她畫紙上的一角, 畫紙旁的那白玉做的鎮尺在光影下泛著白亮亮的光。
那是段程也前段時間來的時候,給她帶來的。
說她工作室通風雖好,但時不時從對流中湧起的風還是會不小心把那畫紙吹翻, 因此給她帶了一個玉石製成的鎮尺。
那玉上雕刻的憑欄花鳥,乍一看怎麼都不像是段程也會挑的東西。
她能想到的, 也只是他會跟從前一樣, 把玩著她那些個「專業」的東西,一個個的問她都是拿來幹什麼用的。
她有時候, 還挺看不透他的。
丰南拿起了自己的車鑰匙, 她突然想去看看他。
被她冷落了大半個月了,她都能想像到他那張臭臉。
估計能在她耳邊發半天牢騷。
丰南沒有提前跟段程也說,直接開車去了他公司。
最近幾天,她知道他都不在前沿網絡,而是在於懷表業。
於懷表業的設計部在郊區的工作園區,但是總部是在前南城的CBD買了一棟樓。
等到丰南到了樓下的時候,才想起來,她這樣闖進去,估計會被前台攔下來。
畢竟她一沒有提前預約, 二來前台也不認識她。
她只得去前台碰碰運氣。
那穿著灰褐色職業裝乾淨利落的前台小姐姐一看到她,就起身微微鞠躬,笑著說道,「南小姐,您是來找段總的嘛?」
丰南有些訝異,「你認識我?」
「是的。」那小姐姐微微頷首,「段總特別交代過,前台若是見了南小姐,一定要及時接待。」
「哦,是這樣啊。」
這倒是出乎丰南意料。
「那……」她指了指電梯口的刷卡門禁,「我要怎麼進入呢?」
「這邊——」那小姐姐從台後出來,帶著丰南往前走。
「南小姐,我們這幢大樓裝的是人臉識別系統,您只要對著攝像頭,就能開了。」
「是嗎,也不能誰都能進去吧,那不需要上傳我的面部信息嗎?」丰南疑問道。
那小姐姐卻笑了,「南小姐,段總吩咐過,於懷的所有地方,您都可以去,他早就在系統里上傳過您的信息了。」
丰南心下了解,還挺周到。
她剛走到那裝著面孔識別的門外,微微停留,那門就自動開了。
前台小姐姐指引著她帶上了二十八樓,那一層除了幾個空置的會議室外,就是一大片空地。
那前台小姐姐往前一指,「南小姐,您順著這個迴廊走,走到頭右轉就是段總辦公室了 。」
「謝謝。」
丰南按照那小姐姐說的,往前走。
掛在那迴廊櫥櫃裡的,是各式各樣的鐘表零件。
從早期的懸掛重物的機械式大掛鍾到工業革命時期上流社會兜里的小巧懷表,以及後來越來越精緻和流行的腕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