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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們,都要成為走向終點的人。
我卻一直只想守在原地。
你說人的強大,在於它能自愈,人身體的每個細胞,人的精神世界,都是打不到攻不破的城牆。
你說人的心底,應當為自己留一塊最澄澈明亮的天空。
我打算去找一找那片天空,我打算去找一找那個終點。
你從來都說我聰明、有天賦、有未來,可是我從來沒有在自己身上看到過你說的關於我的這些優點。
所以,我把店鋪關了,我打算去考研,打算去一個不一樣的城市裡。
不知道那裡有沒有像你一樣的姑娘,不知道那裡有沒有像前南城一樣的高樓大廈,不知道那裡有沒有讓自己萬分留戀的風景。
我走了,南南姐。
我路過樓下店鋪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可愛的男孩子。
他手裡拿著最新款的變形金剛,騎在爸爸的脖子上,身邊是拉著姐姐手的媽媽。
一家四口的樣子,平淡的卻讓人無比幸福。
我要去重啟我自己的人生了。
也請你,好好生活,各自珍重。】
後面有一行寫了又被黑壓壓的筆觸塗的看不見的字,丰南把信側過來也沒有看出來他寫了什麼。
只是注意到隨著信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大束滿天星。
那滿天星無比燦爛,像是無數星火匯聚成的璀璨生命的多彩縮影。
丰南拿出一個窄口的玻璃花瓶,仔細地把那花束安放好。
幾天前那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少年拿出一支鋼筆,在紙上仔細地傾吐自己的心事。
「南南姐,你說的不對,我對你,從來不止是愧疚和虧欠。」
「我知道什麼是愛。」
「我的愛,就像是滿天星的花語。」
「甘當你美好生命最不起眼的配角。」
而後,他又悉數將這些字跡劃掉。
劃到連他自己都看不出寫了什麼。
最後,他裝好信封投遞到鎮子口的郵箱裡。
背上行囊,重啟人生。
第66章 番外
段家出事以後。
丰南坐在那四周光禿禿只剩下四面白牆和一個窗戶的探視房間, 看著獄警把王琪智帶了上來。
來人穿著洗得發白的囚服,臉色不太好,眼神里空洞地映著玻璃隔板上她自己瘦弱的身影。
她看到丰南,沒什麼太大的表情, 但是用手接起通話機, 說的話卻十分嗆人。
「怎麼?又來看我死沒死?」
「你放心,我死不了。」
「你那段家公子, 不也沒死嘛?」
王旗智說話的時候, 臉上的神經帶動著肌肉,像是反覆練習了千百遍自然的自然反射。
丰南沒有接著她的話茬, 她捏著那電話話柄, 語氣凌厲:「段程山,是不是去找過你?是不是他,教唆你當天拿著刀來錄製現場。」
王旗智沒有否認,「是啊,他就是去找過我。」
「至於你說的教唆?那是不存在的。」
「他是一個細心的人,那天夜裡他出現在我面前,就像是神明給我指的一條光明花路。」
「他給我講了很多故事, 我們有相似的經歷,有相似的感受, 有相似的追求。」
「有個屁。」丰南直接沒忍住,吐了髒字, 「你就這麼好被人知道感受和經歷,你有沒有想過事情失敗之後你的結果, 你當真對下半輩子的牢獄之災一點都不在乎。」
「他段程山,可以把這件事情摘的乾乾淨淨,甚至他可以找很多人證明, 他跟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哪怕你說出了真相,他都能說你是受人指使,隨意污衊。」
「你們見過幾次面,他就知道你心裡的脆弱和過去的難堪了?他不過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不甘。」
王旗智有些激動,連帶著手上的手銬上的鐵鏈發出碰撞的聲音,「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跟我根本就不是同一種人。」王旗智伸出手,費力地把前面很長擋住眼睛的頭髮拼命向後捋過去。
「段程山說的沒錯,同樣都是女孩子,怎麼有人住高樓,有人住溝壑。」
「丰南,你住在沈家大別院裡,來往車接車送的,你有沒有體驗過打摩的上學的感受?」
「那摩托車排氣管里散布著一股濃重的黑煙,機油味道充斥著整條土泥道,你坐在後車尾上,抓著摩托車尾巴上的不鏽鋼架子,像是一個要被運送到貧瘠人生下一站的廢物。」
「最重要的是,那摩托車司機多為油頭肥耳,一嘴黑牙,把你抱上抱下的時候,還會揩一把你的油。」
「你若是十來歲的年紀,你要怎麼思考,他這種觸碰到底正不正常這個問題?」
「你看,我活在地下室里,滿眼望去都是骯髒的蟲子,你看看你,睡的是鵝絨席,吃的是細軟飯。」
「倘若我不曾認識你,我也只當你是跟我毫無關係的一個富家小姐,總歸,你會投胎不是?」
「可是我認識你啊,丰南,你也曾經跟我一樣,住在地下室,看到灰濛濛的天,拔腿自救都踏不出這個泥潭,怎麼後來,你就走了呢?」
丰南:「你臆斷我過的體面且寬裕。」
王旗智武斷地打斷:「不是臆斷,是本來就是!」
她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前方,「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惋惜的事情,就是【我本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