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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本身就是嚴重消耗女性健康的行為,」顧維安緩聲說,「高齡產婦的風險更高,需要我為您舉例嗎?貧血,心臟問題、患癌機率大幅度增加。更何況,介於兩位如今的年齡,這孩子的健康與否也無法保證,畸形、先天性智力缺陷,都有可能。」
林思謹不說話了。
概率問題。
「損耗自己妻子的生命,要她承擔如此高的風險去生育一個極大可能不健康的孩子,」顧維安逼近林思謹,「還會因此嚴重傷害梔子的心,您認為這樣值得嗎?」
林思謹後退兩步。
他當然知道。
可是……
林思謹有些動搖。
尤其是後面那句。
他和白錦寧的這個決定,確實傷到了女兒的感情。
梔子一直很懂事,哪怕當初知道要去聯姻時,也沒有表露出過多的反抗情緒。
她安靜地和顧維安結婚,婚後有一段長時間的分別,也不曾對此有任何怨言。
「梔子她這兩天很難過,」顧維安淡淡說,「伯父,您如今還有補救的機會。」
另一側,白梔剛剛中斷了和母親的談話。
雖說母女倆之間鬧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白梔也和白錦寧吵過架,可如今日一般,還是頭一次。
白錦寧態度堅決,她雖然沒有用嚴厲的詞彙來試圖和女兒溝通,但白梔卻從她這種態度中感受到難過。
白梔當然知道母親的想法,有些人,越是年紀大了,越喜歡小孩子。
可是她接受不了。
白梔甚至沒有吃飯,就讓顧維安陪她回家。
一直到離開別墅區域,白梔才睜開眼睛,讓顧維安去另一個地方。
「我想吃銅鍋涮肉,」白梔懨懨地說,「就牛街那家。」
以前讀中學時,白梔經常去那邊吃涮肉。
她性子急,又掌握不好時間,自以為涮出來的天下第一棒。
直到顧維安不緊不慢地把他涮好的肉放到白梔盤子裡面,白梔才體會到,原來不同時間、不同手法涮出來的肉真的不同。
顧維安涮出來的肉質鮮嫩,滿口的鮮香。白梔口味問題,吃肉不多,偏愛吃配菜,但顧維安為她做的話,她能一口氣吃掉半斤。
初升高的時候,白梔在長個子,她又偷偷節食減肥,總是飢腸轆轆。
顧維安察覺到後,便時常用美食引誘她。
白梔經不起這誘惑,每每吃飽喝足後,顧維安還會去涮肉店樓下的鋪面買驢打滾和豌豆黃。
那個店面生意興隆,白梔坐在旁側店裡等,看著顧維安高高的個子,耐心地為她排隊。
中式復古的窗口,沒有事情可做的白梔會數上面有多少窗格,卻怎麼也數不清。
周六的傍晚,窗外晚霞似火燒。
白梔坐在顧維安的書房中,一邊拿小勺子吃豌豆黃,一邊做題。
偶爾走了神,出了紕漏,顧維安笑罵她糊塗鬼,仍舊不厭其煩地幫她糾正。
……
夜色逐漸低垂,車如流火通明,眼看著還有兩條街就到,白梔忽然改了主意:「不去了。」
她垂下眼睫,安靜地看自己的手:「突然不想吃了。」
顧維安並沒有因她的出爾反爾而動怒,在下一個路口調轉方向,重新回濃濃的夜中。
「我記得T大東路有家涮肉店也不錯,」顧維安建議,「要不然去這家?」
「算了,」白梔仍舊低頭,撫摸自己的指甲頂端,「我現在沒有胃口。」
和顧維安分手後,她再也沒去過牛街。大學時候和舍友去吃涮肉火鍋的地點改為T大東路,這家店頗受師生歡迎,生意火爆。
不過,顧維安怎麼知道的?
白梔看了他一眼。
她清楚地記得,在分手之後,她才經常去這家店。
也是了,R大附中的學生,不少人為考P大還是T大發愁,彼此間還戲稱「高考不努力,大學去隔壁」。顧維安的好友不少考入T大的,知道這家店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顧維安沒有強求。
白梔病懨懨地回到家中,抱著剛洗乾淨澡澡的安平蹭啊蹭。
她摸著狗狗,小聲和它說話,問它:「安平,你和你兄弟姐妹相處的怎麼樣啊?」
安平不會回應她,它只會傻乎乎地笑,用舌頭舔白梔的臉頰。
白梔慶幸自己給它刷過了牙。
樓下,仍舊在養傷階段的顧清平推著輪椅飆過來,湊上前訝異地詢問顧維安:「我怎麼看著梔子不太高興?你和她吵架了?」
顧清平在顧維安這邊住的這一段時間,完全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
生不如死。
顧維安打定主意要扶持他接受世安,在顧清平養傷的這段時日中,安排了專業的老師為他授課。顧清平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被顧萬生給養廢了,倦懶散漫,乍一接受這些東西,極為吃力。
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學習。
他快無聊到淡出鳥來了。
好不容易看到顧維安和白梔疑似鬧彆扭,自覺有事可乾的顧清平立刻急不可耐地上前詢問。
「怎麼了怎麼了?」顧清平說,「梔子該不會是想和你離婚吧?」
顧維安冷淡瞥他一眼:「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甜味。」
他剛脫下外套,面色不好,彎腰撿起梔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一隻耳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