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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巒層層疊疊,陡峭蒼茫,四季各有不同風貌。
半山腰有一座寺廟,遠近聞名,一年到頭,總有外地人慕名而來,祈福求平安。
節假日的遊客較多,除了燒香的,還有單純爬山的愛好者。
曲向向吃完一顆話梅,抬眼望去,蜿蜒而上的石階上都是人影,陸續已經不知去向。
她從書包里拿出水杯喝兩口水,加入上山的隊伍。
此時逼近半晌午,日頭雖比不上三伏天,卻也讓人遭罪。
石階一端埋入幽深的山林裡面,四處都是蟲鳴聲,混成一片,仿佛是一支支敲打的樂隊,歡迎著進山的遊客們。
曲向向一邊上石階,一邊看風景,腳步愜意輕鬆。
一陣沁人心脾的涼意從前方襲來,她知道是小瀑布,連忙加快腳步,蹬蹬蹬往上跑。
前面的遊客被她甩在後面,瀑布映入眼帘。
有塊不規則的大石頭上站著一個男生,身高腿長,英俊的輪廓一半藏在陰影里,一半被斑駁細碎的光亮籠罩,青澀中帶著冷漠,他兩手拿著銀灰色相機,頭微微低著,專注的拍照。
風一吹,額前碎發掃過眉眼,多了幾分生動。
曲向向按住胸口位置,那下面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她在心裡嘆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校草的頭銜落在陸續身上,是實至名歸。
曲向向擦了擦腦門的汗,立在原地平復,等陸續放下相機,她才走過去。
陸續的餘光瞥她一眼,沒說話。
曲向向忍不住瞧陸續的相機,很新,很乾淨,看起來非常貴重,只敢遠觀,不敢伸手去碰,怕給弄髒了。
就像他的那個隨身聽。
還有他自身。
曲向向想起來個事兒,有一年,梁叔帶她跟梁正去動物園玩兒,租的傻瓜相機,拍了好多照片,全洗出來壓在玻璃下面,現在偶爾看一看,記憶會跟著刷新。
早青山底下有租相機的,價格比動物園要貴很多,不划算。
之前她跟梁正他們過來,一次都沒租過。
曲向向的視線不自覺落在陸續的手上,看著看著,就入了神。
梁正常年打架打球,那兩隻手跟他身上其他皮膚一樣,都是小麥色,筋骨比同齡人要突顯。
手指關節長且分明,充滿了一股子生猛野性的味道。
打人的時候超疼。
小時候她沒少被他欺負。
一直到兩年前,她來了月經,被他看見她洗床單,一盆血水,把他嚇到了。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在她面前說話做事都很彆扭,一句話支支吾吾半天,便秘了似的,張牙舞爪的作風收斂了很多。
慢慢也就不對她動手動腳了,只動口。
而陸續的手白淨,指甲不像梁正那麼髒亂。
修剪的整潔圓潤,看著很舒服,有書卷氣,仿若只要湊得近一點,就能嗅到墨香。
陽光投下來,每根手指頭周圍都是一層金色光暈,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感應到了什麼,曲向向抬頭,對上一雙狹長的眼眸,那裡面像是有一口上千年的古井,幽深不見底,只有極致的冷意不斷往上竄。
「你能給我拍張照嗎?」她聽到自己試探又期待的聲音,「洗照片的錢我會給你。」
陸續垂著眼帘,一言不發的看著女孩。
有遊客一個兩個的在水潭邊駐足,或洗臉,玩水,或拍照留戀。
四周嘈雜聲持續不止。
曲向向跟陸續像兩個木頭人,格格不入。
她剛要說不行就算了,話到嘴邊,聽到頭頂有微啞的聲音響起,「過去。」
兩個字,跟車裡一樣的語調,沒有溫度,亦沒有起伏。
曲向向傻愣愣的問,「去哪兒啊?」
陸續朝左邊轉臉,看向水潭邊。
曲向向走去那裡站好,背後是從條細長瀑布,夾在叢林裡,一瀉而下,身前是一片草木,還有清風明月般的少年。
陸續拿開相機看著她,不出聲。
曲向向立刻把細瘦的腰背挺直,眼神詢問「你看我這樣可不可以」,特像一個怕被小夥伴嫌棄的小朋友,很是忐忑。
陸續把相機拿起來,放下去,拿起來,又放下去。
這種有些好笑的舉動被他做出來,配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不但不搭,還古怪。
曲向向笑不出來,傻了。
陸續看著她,似乎是想透過眼神交流告訴她什麼。
曲向向一臉茫然。
交流失敗。
好半響,陸續移開目光,他開口,嗓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卻又似是帶著淡淡的溫和,「頭髮……亂了。」
「噢噢。」
曲向向連忙把額角跟臉頰邊的髮絲往後撥,起先不緊張,後來有點緊張。
現在卻緊張的要命,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
她認真的整了整衣領,抬頭望向陸續,「好了沒?」
這個角度挑選的很好,曲向向站在水潭邊,眼睛裡有光。
陸續沒有回答她,直接將相機擺到眼前。
就在他按下快門的那一剎那間,鏡頭裡的女孩嘴角上翹,在臉頰右邊比出一個剪刀手。
曲向向看陸續不拍了,就小跑上前,嘴角還翹著,興奮忐忑的問,「拍的怎麼樣嘛?我有沒有閉眼睛啊?肩膀會不會一邊高一邊低?我拍照經常會那樣呢,老是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