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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向把手放進口袋裡,摳了摳手指,「不是想看我啊。」
第32章
曲向向不知道別人是幾歲開始記事的, 她記得自己跟著媽媽去梁家的情形, 那段記憶很清晰的擱在她十幾年的人生裡面,紮根在親情的那一塊。
那時候她四歲多點。
正值炎夏,離上學還早, 成天玩泥巴捉迷藏, 撿桃核抓蛐蛐, 無憂無慮。
曲向向見到梁叔不敢說話, 她蚊子嗡嗡似的喊了聲「叔叔」, 就膽怯的躲在媽媽身後, 牽住媽媽的衣角, 眼珠子好奇的亂轉個不停,眼前所見到的人, 事,物都是新鮮的。
梁叔捧著一把金絲猴糖果,對她笑的很溫和, 媽媽鼓勵她自己去拿糖果。
曲向向的眼裡全是那捧糖果。
不止是糖果, 糖紙她也想要,想的嘴角流哈喇子, 她害羞的從媽媽身後走出來, 手剛伸出去, 就有一團泥巴砸在了她新買的花裙子上面。
扒在窗外的小孩對她做鬼臉,張牙舞爪的,看起來像只小老虎崽子,很兇。
那是她第一次見梁正, 嚇的大哭。
一切都像是從塵封的記憶里走了出來,仿佛就是昨天發生的,歷歷在目。
十年過去,曲向向原本以為時間已經稀釋掉了她的思念,期待。
可當她得知媽媽回來了,沒有看看長大了的她,連一句話都沒對她說,也沒有聽聽她的聲音,她還是很難過。
血緣的羈絆是強大的,哪怕過了再久,時間依舊不能完全將它稀釋乾淨。
那一絲殘留能入侵五臟六腑,四肢百骸,讓人難受的要死,哭都哭不出來。
從學校到家,曲向向的情緒一路上都很低落。
梁建兵嘴笨,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擔心青春期的小孩胡思亂想,鑽牛角尖,干出什麼傻事,就哪兒都沒去,點了根煙在院裡枯坐著,偶爾嘆口氣。
從黃昏到夜幕降臨。
梁正在外頭吃了回去的,他沒走大門,從隔壁家翻牆進的院裡,一落地就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堂屋門頭底下的燈沒開,樓上的房間也沒亮,黑漆漆的。
梁正第一反應是家裡遭賊了,向向跟他爸都出了事,他的呼吸一下子就粗沉了起來。
左邊突然響起咳嗽聲。
梁正繃著的那根弦一顫,「臥槽,爸,你在家啊?」
梁建兵從小竹椅上起身,坐的時間長了,腿麻,他彎腰拍打了幾下,「吃過了?」
「昂,吃過了。」梁正扣開打火機,借著那點光亮把門頭的燈打開,瞅了瞅老頭,「出啥事兒了啊爸?」
梁建兵腳踩踩地上的幾個菸頭,「沒啥事,吃過了就洗洗睡吧,明兒還要上學呢。」
梁正的臉色變了變,老頭竟然沒有滿屋子的抽他,也沒讓他上去做作業。
太不正常了。
「樓上怎麼沒開燈,向向呢?出門了?」
梁建兵的腿不怎麼麻了,他往廚房裡走,沒回應兒子。
梁正蹬蹬蹬上樓,上到一半,被梁建兵喊住,刻意壓低聲音吼,「那麼大聲幹什麼?下來!」
他繃著臉折回院裡,「老梁,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怎麼了?」
梁建兵開了廚房的燈,刷鍋燒水。
梁正後腳跟進去,在鍋台邊杵著,一副「你不說我就跟你沒完」的架勢。
梁建兵從柜子里拿麵條,心不在焉的,沒注意拿倒了,半筒面灑了一地。
那一瞬間,他憋在心窩裡的那股子火「蹭」地一下就竄了出來,直接一腳把旁邊的塑料桶踹翻了。
粗聲喘息著,眼眶變紅。
梁正破天荒的沒頂嘴,他找來拖把跟掃帚,悶聲把地清理乾淨,完了就繼續杵著。
面沒了,梁建兵翻出麵粉做疙瘩湯,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下午向向她媽來過。」
梁正聞言,面不改色的問,「然後呢?要把向向接走?」
梁建兵把兩根小蔥放到水龍頭底下洗著,佝僂的背影寫滿了沉默。
「操!」
梁正破口大罵,「不把她接走,那來找她幹什麼?日子過的無聊了,沒勁了,想要找個事打發時間?」
梁建兵砰砰砰的切蔥。
梁正走到院裡,抬頭看看樓上的窗戶,還是沒亮燈,他又回到廚房,倒抽一口涼氣,「爸,你別跟我說,那女的都沒見向向一面,只是來走個場。」
「別一口一個那女的,」梁建兵把菜刀丟到砧板上,「她是向向的媽媽。」
「她是嗎?」梁正滿臉嘲諷的說,「當年她丟下向向,跟個男的跑的時候……」
梁建兵粗聲喘息著打斷兒子,「好了!」
梁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女的不是來接向向的,也沒見她,那他媽的到底跑來做什麼?」
梁建兵舔了舔發乾的嘴皮子,扯著枯啞的嗓子說,「你陳姨要出國了,臨走前找到我,給了一筆錢,將來向向上大學用。」
「陳姨?」梁正氣的快吐血了,「爸,你失憶了嗎?那女的怎麼對你的,怎麼對向向的,你都不記得了是吧?要我一樣樣給你拎出來,幫你複習一遍?」
梁建兵繼續切蔥。
梁正大力耙著頭髮,「多少?」
梁建兵說,「三萬。」
「三萬……」梁正皮笑肉不笑的,「就用這筆錢,讓女兒知道,當媽的有想她,不把她帶在身邊是有苦衷的,現在她是大孩子了,懂事了,要是不理解都說不過去,不但如此,還能在你這兒獲得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