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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恆修長的手指握緊方向盤。
「愛情題材,我想知道,現實中這種性格的人遇到感情會是什麼反應。」溫梔觀察著沈明恆,說道,「影視作品想要觀眾買單,得拍的深入人心。這個深入人心,需要靠現實細節來填充,不然就懸浮,絕不會好。」
「感情方面我給不了你太多意見。」
「我知道,沈教授沒談過戀愛。」溫梔說,「可每個人都會有喜歡這種心情吧?你產生這個心情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現?」
「你的喜歡是什麼?」沈明恆反問。
「買回家。」溫梔毫不猶豫。
溫梔的喜歡簡單粗暴,買回家,高價買回家珍藏。她在感情上控制欲很強,她需要絕對掌控,買下來最安全。
「你呢?」
沈明恆抬手解開一粒襯衣扣子,「你要拍的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穿越時空,遇到失去的愛人。拯救愛人,兩個人一起走向希望。」溫梔放出幾個標籤,抬頭,被眼前金色的陽光震撼到了。
車開上高架橋,清晨第一束金色陽光從地平線升起,照耀在大地上,金光粼粼。溫梔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早晨的陽光,她唇角上揚,眼眸彎著,「太陽真好。」
沈明恆也抬眼,金色光芒照亮了整個城市。
城市被金色籠罩。
陽光落到銀色的車引擎蓋上,折射出光芒。
「他會守護。」
「什麼?」溫梔轉頭看沈明恆。
「沒什麼。」沈明恆道,「公司的問題解決了?」
「解決了,我爸給我投資兩億。」溫梔揚了下唇角,漂亮的眸子閃過幾分落寞,「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沈明恆看著溫梔的笑,忽然想到十二年前。
他跟溫梔認識在飛往冰島的飛機上,那年,他剛滿十八歲。
從父母弟弟去世他便有了精神問題,十八歲,他瀕臨臨界點。他的作品越來越可怕,越來越恐怖,外界開始質疑他。他很清楚自己的問題,可是沒辦法控制。精神類藥物讓他沉睡的時間變長,噩夢一個接一個。
他恐懼睡覺,也恐懼不睡。他不知道未來在哪裡,他甚至拒絕心理醫生,拒絕吃藥。
過完十八歲生日,爺爺把一張地圖放到他面前,讓他選一個地方。
沒有人干涉他,給他一周絕對的自由。
一周結束,他接受安排去住院。
沈明恆選擇了最恐懼的飛機以及世界之端冰島,那一趟旅行,他沒打算回來。
他在最恐懼的時候,求生欲讓他拉住了身邊人,而那個人回應了他。
沈明恆在思維混亂中,聽到女孩的聲音。
她的英語並不標準,還有很多單詞錯誤。但她的吐字清楚,語調自信,讓所有人信服,她不是錯,而是另一種語言。
十四歲的溫梔不高,很瘦,尖下巴大眼睛,黑色長髮披散著。皮膚雪白,洋娃娃似的。儼然成了沈明恆的監護人,她指揮空乘做急救措施,確認沈明恆只是因為恐懼,她又捧住沈明恆的臉。
「看著我,不要想其他的,就不會害怕。」
沈明恆沒有開口,只是掙脫了她的手,沒人敢這麼肆無忌憚的捏他的臉。
溫梔似乎不知道什麼叫距離,她跟沈明恆並不熟,她用蹩腳的英語跟他聊了五個小時。
十個小時的飛機,溫梔睡了五個小時,剩餘的時間都在說話。溫梔的話真的非常多,沈明恆不說話,她能一個人講,仿佛脫口秀演員。
中英日韓混雜的語言,不知道溫梔哪裡來的自信,認為這是正常的語言。
她是離家出走,偽造了一份委託書上了飛機。
十四歲在任何地方,沒有監護人都寸步難行。
飛機落到雷克雅未克,溫梔就跟上了沈明恆,不管不顧的跟沈明恆捆綁。
沈明恆已滿十八歲,可以暫時充當她的監護人,能住酒店能去車站。
沈明恆從父母弟弟去世之後,再也沒有跟爺爺和心理醫生之外的人說話,也沒有獨自出過門。
他不知道是溫梔跟著他,還是他跟著溫梔。
他們去看了令人震撼的藍冰洞,他們去了萬里冰川,天地雪白,冰面聖潔。溫梔站在冰上讓他拍照,她笑起來十分燦爛。
他們去看極光,等了兩天才看到。
波光詭譎的天空,溫梔在他耳邊尖叫,沈明恆很多年沒感受過這種吵,隔著厚重的帽子,耳朵快被震穿。
絢麗的天空,五彩斑斕的世界。
他轉頭看身邊的小姑娘,看到了希望。
一周結束,他們返程。
溫梔在飛機上信誓旦旦跟他說,她爸媽一定會在機場接她,一定會驚慌失措,哭的聲嘶力竭。
下飛機,溫梔哭的聲嘶力竭。那是溫梔七天來第一次哭,她之前一直笑著。
沒有人找她,她是被拋棄的小孩。
沈明恆很想抱她一下,告訴她,她還有朋友。
沈明恆可以做她的朋友。
可沈明恆太久沒說話,他幾乎喪失了語言系統,他也太久沒有跟人交流過。七天時間,他沒問溫梔的名字,沒問她的聯繫方式,沒有留任何有效信息。
爺爺用力抱住他。
他再回頭,溫梔已經不見了。
「你跟父母關係怎麼樣?」沈明恆開口,修長手指摩挲過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