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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困頓的情感是無解的。因為能給予原諒的那個人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想要繼續好好活下去,只有自己放過自己這一條路可走。
沈聞霽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些事並不是明白了就能和解,「可我真的錯了。」
「那就及時打住,以後不要再錯了吧?」岑意將嘴角抿了又抿,像在努力克制什麼,可終究是沒克制住,「其實我有一句話想說。但說了你不能討厭我,也不能生我的氣。」
從那天跟秦驍談過後就想對他說了,到晚上的視頻通話里那一句口不擇言之前,已經許多次都衝到嘴邊。
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可忍了這麼多天都沒開口,總是怕自己沒有資格——怕他認為沒有資格。
沈聞霽不難看出來,「跟秦驍交給你的任務有關嗎?」
「嗯。」
「說。」
如果秦驍或燕凡其中的任何一人在場,恐怕都要屏住呼吸。
同樣的關口,在聽了他無數次的「困了」「不想談這個」之後,才終於有了這晚的一句——「說」。
岑意心情卻一點也不激動,甚至還帶著點忠臣死諫的悲壯,做好了被反感多管閒事的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我不敢確定你心裡究竟對舞台抱有什麼樣的想法。但如果你真的還喜歡舞台,只是因為愧疚才不敢繼續做下去的話……」
「那你這樣強迫自己離開舞台,和當時強迫南獲前輩一起演出,有什麼區別?」
不過是為了減輕負罪感而做的自我懲罰,自以為是地想要彌補過錯罷了。可這並不是此消彼長的遊戲。並不是有人痛苦了,南獲就能獲得更多的幸福。
更何況,這樣的痛苦絕不會是南獲想看到的。
岑意說,「他可從沒有讓你放棄舞台過啊。南哥不背鍋。」
岑意覺得自己多半是搞砸了。
自己都沒怎麼活明白哪裡來的底氣批評前輩。他一鼓作氣把話說完再去看沈聞霽,感覺沈老師整個人都快要靈魂出竅——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從一張沒有表情的蒼白面孔上看出靈魂出竅這回事來的。
總之是搞砸了。
回宿舍的路上感覺自己也快要靈魂出竅,孤魂野鬼般晃在無人的走廊里,猝不及防看到盡頭處還有個人影。
大半夜的,岑意被嚇清醒了。腳步停滯躊躇,往前還是往後。
下一秒那人影發覺他在不遠處,轉過頭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兩人都鬆了口氣。
岑意走過去,「怎麼啦魚餅。睡不著?」
夏語冰坐在轉角休息區的沙發上,抱著手臂情緒低落,「我也不明白……是怎麼了。」
聽也聽不懂,問也不好問。
岑意在他身邊坐下,剛剛抱了好一會兒貓,這時候懷裡總覺得空空的,於是撈起抱枕,順手也塞給他一個,「你今晚怎麼沒跟燃燃他們一起去玩?也有別的工作嗎?」
夏語冰搖了搖頭。
同宿舍的人里,只有岑意是因為工作去了音樂節。他們幾個人平時都跟老師們關係很好,今晚秦驍帶人去玩,趙星行是因為有別的工作安排才沒去成,想也知道,夏語冰一定是會被祁燃叫上一起的。
既然沒有一起,那就是因為自己不想去了。
「去音樂節,有可能會遇到一個人……一個我現在還不太想見的人。」
夏語冰糾結地搖頭,「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這件事,或者這種感覺。大概只有自己能感受得到。」
岑意頓時悲從中來。
他確實感受不到。
他最想見的那個人,現在很可能已經不想再見他了。
一對兄弟各有各的愁苦,除了互相陪著也沒別的辦法了。
兩人並排坐著惆悵了會兒,無解地回宿舍睡覺。第二天起來還有一大堆錄製項目。
次日下午,終於到了計劃中籌備已久的導師合作舞台分組。
顧名思義,以往錄製的每一季節目裡,後半程這個項目和練習生們一起演出的都是本季的導師,加上PD一共五位,將三十五名練習生分成五組合作。
但今年的導師里有一位不願意出演。導演組溝通數次無果,本已經準備放棄沈聞霽另請外援。
恰在這時,秦驍回國了。
這種好戲怎麼可能錯過。秦驍跟導演組溝通的合約也很新奇:先把舞台表演的歌確定下來,但領導的導師暫不確定。他會繼續遊說沈聞霽參加,直到分組的那一天為止。
「就算沈老師真的不來,也還有我秦老師給你們墊著。」
秦老師給各位PD定心,「做人就是要有信心!唉走著瞧吧,你們這台戲垮不了。」
也就只有秦老師最有信心。
當天練習生們在錄製時才接到消息。其他四組導師依次公布,最後一組由秦驍帶領,舞台曲目是《DieWith(死於)》。
選的是沈聞霽的歌。
他果然不會來。
岑意失落地收回目光,很快聽到PD念自己的名字。
選歌的順序仍舊按照上次的排名。每個舞台單獨分了一間教室,他沒有多想,仍舊走到《DieWith》組的教室前,輕輕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應。他推開門進入,發現室內空蕩蕩的。自己是第一個到這裡的人。
選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