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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意毫不猶豫的聲音在看到海報的瞬間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穩穩地落下去,「可以的。」
這張海報是他在基地里第一次接到商業拍攝時的作品。精緻纖弱的少年身著單薄的純白絲綢襯衫,鬢邊夾了一朵藍薔薇,望向鏡頭的眼神乾淨純粹得彷如天使。
因為被惡意騷擾的緣故,岑意對那次工作的印象不太好。但不妨礙最後出片的效果反響非常熱烈,甚至傳出了圈。很多粉絲就是從這張照片認識了他,俗稱「入坑照」。
岑意問了他的名字怎麼寫,熟練地簽上「eureka岑意」,中間畫了個小愛心連接,再在下面寫他的名字,「何……知道的知,禮物的禮……簽好啦。你的名字很好聽。」
何知禮低聲說「謝謝」,沒有立刻收回海報,只是直視著他,仿佛做出了重大決定般,問他:「我可以親你嗎?」
「……」
岑意差點沒繃住表情。
提出擁抱的粉絲很多,上來就要親的還是不多見。連隔壁正在簽字的尤奇都朝他投來揶揄的一瞥。
對方不知何時摘下了帽子,投來眼神熱切得令人不敢直視。岑意借著低頭欣賞海報的姿勢稍微避開,無奈道,「抱歉,不可以哦。」
他拿起最後一份雪花酥,雙手遞過去,露出慣性的笑容。
「謝謝你來看我。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來嘮!
例行搞事罷遼
大家晚安
mua!
第146章
十八歲那年來到這座城市讀大學,從畢業到現在,何知禮再也沒回過老家。
父母貌合神離各有私情,親戚鄰里的冷眼和譏諷他從小看到大,流言蜚語如家常便飯。沒有要好的朋友,沒有老師的關注,甚至連校霸混混都奇怪地無視了他,如同隱形人一般長大。
何知禮原以為,這樣的情形會結束在自己來外地求學的那一天。可現實從並不輕易如人所願,他相貌平平,社交能力為負。只能重複隱形般的生活,無人問津地過了四年。
到畢業時,他恐懼與人交流的程度更加嚴重,不願去任何一家公司應聘入職,宅在租住的小公寓裡靠寫廣告和軟文賺些零碎的稿費勉強生活。
他曾經整整一年沒有踏出房門半步,安靜得令房東生疑,前來查看這孤僻的租客是不是死在了屋裡。
何知禮的確動過這樣的心思。
這個世界仿佛不想承認他的存在。像他這樣自卑,怯懦,畏縮得可惡的人,原本也就不應該得到承認,那是否活著又有什麼要緊?
他是個連網友都交不到的廢物。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跟人正常地交流,才會在看到房東的瞬間,連那毫不掩飾嫌棄的破口大罵都覺得很有人情味——最起碼這嫌棄是投放在他身上的。
或許是他的反應太過怪異,房東說著「真晦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帶走了他身邊最後一絲真切的情緒。
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
絕望缺席片刻,重新籠罩心頭。再次回到逼仄的出租屋裡,他在房間裡尋找可以讓自己離開這世界的工具。
沒有可以懸掛的房梁,也沒有能夠燒炭的工具。想要不出家門就自我了解,他只能找出一把買回家後從沒有用過的水果刀,在手腕上比劃。
當冰涼的刀刃真的貼上皮膚時,他被內心的恐懼激得不斷手抖,不小心碰破了一層皮。感受到疼痛的剎那,水果刀掉落在地。
他跪倒在一團狼藉的地板上,唾棄自己無論何時都是如此軟弱無力。
電視一直開著,播放無聊的偶像劇和垃圾廣告。他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憎恨那些光鮮亮麗的畫面,卻又難以抑制內心的嚮往。
——那被人追捧著,花團錦簇的人生。
直到電視畫面進入一則娛樂專訪,受邀嘉賓在主持人熱情的邀請下現身鏡頭前,聲音輕快明亮。
「你們好啊~今天過得怎麼樣?」
糟透了。
他在心裡默默地回復著。
可那道清越的聲音卻流利地延伸下去,無論主持人問出什麼問題,無論他在心裡如何唱反調,總有著婉轉歌唱般動聽的韻律。
他的視線重新有了焦距。重新認識這個世界的第一時間,他看清了那張優越得過分的臉蛋。
是個只憑臉蛋便能備受矚目的人。
是他在夢中都不敢幻想的人生。
何知禮掙扎著從地板上爬起來,靠近電視機。本該感到嫉恨,嫉恨這自己永遠都得不到的人生,卻不知為何對他的微笑失神。
節目的最後,放大的畫面上,他再次對著鏡頭介紹自己。
「我是eureka的岑意。」
岑意。
何知禮記住了這個名字。
像是想要創造自己對這個世界僅有的留戀,他瘋狂地檢索這個名字。他對Eureka毫不關心,只貪婪地汲取關於岑意的一切信息。他的舞台,他的綜藝,他的每一次拍攝和採訪。甚至是他的私人行程。
追行程要耗費巨大的精力和財力。何知禮每月收入只夠勉強生存,只能暗自羨慕著別的粉絲去接機得到跟他互動合照的機會。無數個深夜裡,把他的照片和視頻刷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個太過美好的Omega,如藍薔薇一般夢幻而美麗。美麗到幾乎不真實,在他糟透了的人生里聞所未聞。
可又如此鮮活地存在著,與他存在於同一個世界裡,讓他的人生還有些許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