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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讓我看到這個世界。十八歲的第一天,我也生活得很幸福。
「這世界很精彩,那些你沒能看到的風景我也會替你去看,等去跟你團聚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好好地聊一聊。
「到時候沈聞霽和爸爸也會在旁邊,可能還會有我的孩子……啊,那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他不由自主地去瞥身邊的人,似乎也在寫些什麼,估計是給最放不下的親人。
他把信紙翻到背面,又加上幾句。
「沈聞霽就坐在我的旁邊。我們以後可能會有一個孩子,如果有的話,我們會像你和爸爸一樣愛他。
「謝謝你愛我。
「這張紙也太小啦。還有很多話,等走完這段路,再親口說給你聽吧。」
他率先寫好,折起淺黃的信紙鄭重地放進缸里,回來時看到沈聞霽還沒有寫完。
隱約能看到篇幅並不算多,但一字一句寫得很認真。
滿世界亂轉的那年,沈聞霽見過很多這樣的寺廟,也寫過很多類似的信。他不信神靈,每次遇見都覺得是沒用的東西,可每次都還是會接過筆坐很久。
他還記得以往那些紙上,自己一遍又一遍寫下的話。
回來吧,再也不會逼著你接商演了。
我會陪你出海,爬野山,去街邊攤上喝酒,陪你回家挨罵。我會把琴行經營起來,跟你一起養大南子斐,再和南子斐一起給你養老。
即使所有人都已經接受事實,即使他們都覺得你再也不會回來。
回來吧。
我很想你。
他曾經遇過一位老和尚,在他寫完那些話後神神叨叨地說,你心裡有一股執念,它在絆著你,或許還會害了你。
等你遇見了命里的有緣人,他幫你解了這個絆,以後的人生就會平坦順遂。
彼時沈聞霽脾氣還很大,想著「你說的這個有緣人是不是你自己」,說出口的是「不算命不改命沒錢」。
老和尚追著他問「你不想知道有緣人姓甚名誰嗎」「不解的話可是會絆你一輩子」,還差點遭他報警。
岑意生日那晚,南子斐鄭重地跟他說「以後媽媽就交給我照顧,你顧自己就行了」,說「為你自己好好地活著吧,活得開心點,會有人比你更開心」。
他說,「爸爸從前就總是為別人著想,自己才會那麼不開心的啊」。
沈聞霽想,自己活了小半輩子,好像還沒個半大孩子看得透。
他從前為了名利,就總是強求南獲跟他一起往高處沖。現在卻還在為了一份莫須有的執念,總是強求他再回來看自己一眼。
岑意坐在他旁邊,寫下心裡話時表情柔和寧靜,應該是給早逝的媽媽。
一定是一些很好的話。
沈聞霽便也換了張信紙,把心裡話一筆一划地寫下去。
「我很好,也有了新的夢想。
「我還是很想你。但如果這世界讓你不滿意,如果你選擇的去處才是更想去的地方,那就不必回來了。
「就留在你待得更開心的地方吧。干點喜歡的事,喝酒,海釣,爬野山,或者再組個樂隊。
「只為自己活著吧。」
他可以一輩子帶著對南獲的緬懷走下去,只要那不會再對他的人生造成阻礙。他也不必強迫自己看開或放下。有什麼可放下的?就任它是執念好了。
等春天到了,帶岑意一起去掃墓,如果太想念,也隨時都可以回去舊居小住,在海邊的小木屋裡彈吉他喝點酒,聊一聊那些熠熠生輝的過往。
即使餘生漫長,也不會覺得難過了。
看他把信紙折起來,岑意探頭探腦地好奇:「是寫給南獲前輩的嗎?有沒有提到我?」
「不要偷看。」
「我都跟媽媽說你了!」
「……也不要劇透。」
就很有原則。岑意點頭停止好奇,也免得婆婆一個不高興不給傳話了:「那好吧,反正以後一起聊天的時候就會知道的。」
「以後?」
沈聞霽一隻手牽他,另一隻手把信紙拋入缸中,隨口問,「多久以後。」
「怎麼也得個六七十年吧。」
岑意抱著他的手臂站在大缸前,看不斷有人將難以傳達的心聲放入。說起閒話來都有理有據,「我看書上說Omega的壽命會比alpha短!說不定我們還會死在同一天呢。」
「那你也太虧了點。」
「沒關係啦,六七十年就夠我玩了。能死在一天聽起來比較浪漫。」
「……」
注意到兩人交握的手,剛剛的小和尚又轉悠過來,抱著掃把對他們說了些什麼。
好像是島上的方言。見兩人聽不懂,他便直接指了指路,要帶他們去。
岑意和沈聞霽對視一眼,跟著他往偏院裡走,旁邊攝像機也跟上,好奇會去是什麼地方。
真到了跟前,攝像師立刻就後悔了。
原來是狗糧集中發放地。參天的古樹綠蔭如蓋,枝頭綁了許多紅繩。樹下有數對戀人正在花式擁吻留念。
古樹旁邊的小石碑上刻了段話,大概是講述一個古老而美麗的故事。神靈為此處降下祝福:「在這裡接吻的戀人能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其實許多景點都有這樣的習俗。岑意「哇」了一聲,發出沒見過世面的驚嘆。看大家都很放得開,自己也有點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