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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凡一聲嘆息,「南哥從前是把沈聞霽當親弟弟疼的。你們沈老師也跟他最親,事情發生之後,每年這幾天都去南獲舊家裡待個十天半月,誰也不見。前些天離開基地就是去那小漁村了。」
岑意點點頭,心情莫名沉了些。
沈聞霽從沒提過這事。不是會說這些的性格,更沒有理由跟他提起。可注視著紀念幣時,那樣悲傷的眼神和語氣,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他當時在旁邊還亂吃醋,現在想想也太不知事了。
「每年這幾天……是南獲前輩的忌日嗎?」
「嗯。這會兒已經過零點了吧。」
燕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那就是今天。」
岑意愣住了,「那沈聞,沈老師呢,現在在哪?」
「估計在基地里喝悶酒。」
燕凡說,「往常都會在南哥那兒待著。今年待得比往年短一些,大概是顧著有工作才提前回來的,這不跟一公的日子撞了麼。這位吧,看著不怎麼讓人放心,其實做事還是靠譜的。」
或許是因為遊戲幣出現的影響。沈聞霽究竟是什麼想法還沒問清楚,他卻已經不自覺地開始把岑意從普通的「練習生後輩」,往更知心的「自己人」這邊劃分了。
「之前沈聞霽勸你回家也是因為這個。畢竟有南獲的事在先,他怕你也扛不住幹這行的壓力,想不開做出什麼自我毀滅的事來。就是話不怎麼好聽,但說到底是心疼你。」
燕凡聳聳肩道,「其實也不止他會這麼想。你剛參加節目的時候,我們看你都跟看個瓷娃娃一樣。」
「這我知……道。」
岑意嘴角正要上揚,卻察覺出不對勁來。表情一凝,驀地看向他,「南獲前輩去世……不是因為出海時遇到意外嗎?」
燕凡也愣了。這才想起,並非所有人都知道實情,搖頭道,「只是新聞那麼說而已。」
「那他……」
「是自殺。」
南獲最初組建dawn的時候,只是憑著熱愛,順帶著尋思能偶爾接些商演什麼的換點酒錢就夠了。
完全沒有想到,他們主唱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吸粉吸金的能力。更想不到從一次街頭表演意外被發掘之後,樂隊發展就像是坐了火箭,氣都不帶喘地一路飆升,直達世人矚目的地步。
如果說沈聞霽是dawn的靈魂,南獲就是dawn的基石。起初沒簽公司沒有經紀人,什麼商演晚會音樂節,行程全都是他在忙前忙後的溝通照料。
有句話一度流傳在粉絲里受到追捧:最想跟沈聞霽談戀愛。最想跟南獲結婚。足以證明不僅在樂隊心裡,對無數粉絲而言,他都是dawn最堅實可靠的存在。
但南獲始終無法享受這樣聲名顯赫的生活。他熱愛音樂和舞台,卻難以適應一舉一動都被無數雙眼睛關注著,個人生活都被暴露無遺的日子。一度萌生退出公眾視野的想法。只是稍一顯露念頭,便遭到罵聲一片。
靈魂或許可以自由不羈,但基石不可以。至少大家對他的要求和期待不允許。
「當時正是要籌備世巡的時候。他只提過一次壓力大活得太累了,但我們都沒太當回事。」
已經有太久沒說起過這些陳年往事了。或許是晚上喝了酒,燕凡眼角暈著紅,長嘆一聲揉了把臉,「那時候dawn紅成什麼樣……多少雙眼睛盯著啊,我們每個人都頂著壓力天天熬夜工作。還勸他堅持,等世巡結束再好好放個假……現在想想可真是。」
再後來的事,岑意已經能想像到了。
南獲想要的並不是歇幾個月而已。他是想徹底退出這片聚光燈,把音樂當愛好業餘時玩一玩就夠了。想過平淡的生活。
但似乎所有人都不支持他想停下來的心。無論是粉絲,還是這些兄弟。
於是強撐著等世巡結束,大家各自休假。他也借著散心的名頭出海,尋求徹底的解脫,把自己永遠停在了那一天。
岑意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因為沈聞霽才學了吉他。
那沈聞霽的吉他是誰教的?南獲。
他曾也期待著,希望這樣有才華又默契的兩個人能永遠把樂隊發展下去。卻從沒想過,是千千萬萬如自己這樣的期待壓得他喘不過氣,把他逼上了絕路。
一直以為的天妒英才,原來是人禍。
燕凡說,「南獲出事之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沈聞霽的。」
「他沒爹沒媽的,一直就把南獲當至親的長輩看待。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我們都能看淡,他怎麼都掙不出來。」
岑意低聲問,「是因為沒能救到他嗎?」
那沈聞霽一定很自責。
燕凡頷首,「所以我們從來都不會勸別人,說什麼要把夢想堅持到底之類的話。」
「真正要堅持下去的人,無論如何都會堅持,並不會被那幾句鼓勵或阻撓的話就改變心裡的方向。最後能決定你走什麼路的,一定是你自己,想不想做。」
「這節目只是個起點,要走下去,你以後會經歷更多。有的人支持你到天荒地老,有的人恨不得你從世界上消失,但那都不是你必須堅持或放棄的理由。『要麼死,要麼死磕到底』的想法可以有,但從來不是每個人都要有。」
「記住,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做。」
燕凡語重心長道,「萬一,我說萬一,你真的想退出了也沒關係。人生又不是只有這麼一條路,干點兒什麼不行?但人生只有一次,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