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頁
「嘖,你這是抬舉我呢?謝謝了。」
「實話實說嘛。」
整理完設備和素材今天就能收工了。台下氣氛輕鬆,台上也陸續退場,練習生們還有其他舞台要準備。
沈聞霽獨自坐在舞台邊沿,雙腿騰空,低著頭閉眼平復心情。手指撐在檯面上,掌心下還壓著麥克風。專注地聽,好像能聽見麥克風的脈搏。
又或許那震動來自自己的手掌皮膚之下,汩汩熱血流動。
《diewith》的創作背景也有些特別。在沈聞霽還沒有成為「沈老師」,只是個初出茅廬卻得到巨大關注的新人時,伴隨狂熱的褒獎涌生而來的還有巨大的質疑和詆毀。
這世界上,不會有哪一個創作者能對自己的作品得到的評價無動於衷。他當時還算是個青春叛逆中二期的半大少年,極度抑鬱時也會懷疑人生,身邊的鼓勵聲卻只有「殺不死你的都會讓你變得更強大」之類,千篇一律作用虛微。一起喝酒,幾人順帶著也聊起了這個
你願意為什麼而死。
燕凡和秦驍都是隨口快答,沒怎麼認真想就說當然是為自己。南獲也不假思索,說為家人,被調侃果然拖家帶口的覺悟跟單身漢們就是不一樣。
只有他脫口而出,「音樂。」
熱熱鬧鬧的酒攤上安靜了好幾秒。
唯獨沈聞霽說完後豁然開朗,近來總堵在胸口的鬱結自動疏散,拿起面前的啤酒一飲而盡,笑著重複,「嗯,為音樂。」
「我們都是沒什麼信仰的俗人,你就是一藝術家啊弟弟。」
秦驍讚許地拍著他的肩膀,「不錯不錯。既然如此今晚藝術家請客,來大家該吃吃該喝喝。」
這天喝到凌晨一點,四個人晃晃悠悠的在街頭走,一邊走一邊放聲唱歌,開懷大笑,盡情得像吃了世界末日前的最後一頓晚餐。
最後被各自助理一邊嫌棄一邊接回了家,南獲挨老婆一頓罵,並在接下來的一周里輪流召喚其他三人來家裡挨數落,一個都沒跑了。
好兄弟當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凌晨兩點沈聞霽回到家。在那所獨居的小公寓裡,他踉蹌到門口踢掉鞋子,衣服都沒換就鑽進琴房連夜工作,半醉半醒地把這首歌寫了出來。黎明時發給製作人看,自己倒頭就睡。
睡到黃昏才醒,看到手機里躺著製作人發來的消息:「像你們這種天才活該出名受氣。給老子放到下一張專輯裡當主打。」
專輯裡這首歌叫《diewith》。在另一個版本的live收錄中,這首歌的中譯名就叫《你願意為什麼而死》。
你願意為什麼而死,
當你覺得這世界不過如此。
為鮮花或掌聲,
為權利或財富,
為離家時門口那聲溫柔叮囑,
還是為心中一生一次的信仰,
即使你已知道那會令人受傷。
十五歲時發表第一張專輯出道,至今居然已經過去了十年。
再次站在舞台上表演這首歌,對他而言不僅是前赴者與後繼者新養道傳承,也像是跨越時空與自己的對話。
曾經的信仰還在嗎。還記得嗎。
岑意站在舞台後方,看著他沉默的背影,覺得這一幕仿佛在什麼地方見過,是夢中還是在Dawn的巡演紀錄片裡。一束舞台光打下的剪影,像是黑白分明的默片構圖。從夢中躍出的影像,如此鮮明地出現在這個世界裡,分毫畢現。
他沒有走過去打擾。
那是屬於沈聞霽的時間。
緩過神時場內寥寥無人。沈聞霽也離開,換衣服拿起手機,看到他發來的微信。
【岑意:不用站在原地等我。】
【岑意:我們要一起往前走。】
錄完導師合作舞台,未進入前二十名的練習生就可以自行選擇離開了。萬笛走的那天,岑意和祁燃趁休息時間一起溜出來送他。
其實離決賽沒剩多久,基地也沒有趕人。決賽夜晚上全體練習生都要到場跳《findme,fineyou》開場,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是可以繼續住到最後的。
但好久沒回家實在想念,也難得是個沒有其他工作安排的空檔,他還是決定先回家住幾天陪陪家人再回來。
岑意為這個時刻事先心理預演過好幾次,每次都排名公布時都以為萬笛要走了自己會哭得很慘。但實際當這刻真的來臨,他比自以為的要從容很多。
大概也是因為心理準備已經做了很久。彼此感情越來越好,即使不捨得,也很確定友誼不會因為節目的結束就這樣畫上句號。
「圈子就這麼大,說不定以後還會在其他節目遇到呢。沒事也還可以再私下約一起玩嘛。」
萬笛臨走前也忍不住再捏捏他的臉,樂呵呵地說,「來我們家牧場玩!奶隨便喝!」
他笑完又莫名惆悵地嘆了口氣,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個來回,堅決道,「你們兩個啊——必須給我出道!」
「如果成團位置沒有你們倆,我以後就再也不看DTS任何節目了!」
「……」
祁燃也笑起來,煞有介事地應道,「那行,我們儘量為DTS保住尊嚴。」
休息時間有限,道別後兩人便又馬不停蹄地回到練習室。這次的舞台兩人都抽到是A組,到最後都能在同一組也算是難得的緣分。
回去時在走廊遇到了玉昱。他還沒有離開基地,但平時好像跟誰都保持同樣的距離,沒什麼特別親近的朋友,這次節目結束之後往後的安排誰也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