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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夢裡狂風肆虐海浪滔天,哪怕到後來他在現實中適應了大海所代表的一切,回到人群中重新拾起工作,夢裡的景象都沒有變過。
昨晚送完岑意回房間,他也很晚才能睡著,因為總覺得會再見到那樣的景象,潛意識裡都在抗拒入夢。
可當真的睡著了,他夢裡的景象跟從前半點都不一樣。
他好像看到了幾十年後的光影。岑意在那裡,巨浪平息,風和日麗。他們一起住在海邊的小木屋裡從晨曦看到落霞,時間過得很慢,每一天每一夜都平淡悠閒,安逸得像無風的水面,卻期望這樣的日子能無限地拉長。
仿佛是他心中關於未來最美好的想像。
他的前半生是一場盛大的演出。從街頭到駐場,再到萬人演唱會的舞台中央,無數絢爛的煙火從背後升騰天際,綻成他的名字。Dawn的沈聞霽,生如火花般熱烈奪目,在萬丈高空之上釋放無限耀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以為他感情也會是轟轟烈烈,一旦愛上某個人就天崩地裂不死不休,連他自己也一度深以為然。
卻怎麼都料不到會是這樣。只希望能安穩地陪伴在他身邊,一同經歷波瀾不驚的寧靜生活。不要那麼多曲折離奇,也不要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只要能安然地,長久地注視著他。
就覺得,足以度過漫漫餘生。
岑意發覺他在走神,搖晃他的手臂執著地又問了一遍:「不會是有人死了吧?沒關係你說,夢都是反著來的。做了噩夢的話,說破了才吉利呢。」
「不是那麼回事。」沈聞霽說,「我們都好好地活著。」
況且有他出現,就算不上叫噩夢。
「那就好。」
岑意重重地嘆了口氣。在亭子裡轉了半圈活動被嚇到僵硬的身體,換個方向望著半山亭外無際的海面,語氣少有的惆悵,「沈聞霽……我現在才知道,我好像當不了那種心胸廣闊的人,也沒有什麼能力去幫助身邊的人,很多事情都做不到。」
「所以我只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好好活著,理想啊追求啊都不是最要緊的,只要大家都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就行了。」
「當成今年的生日願望吧,晚上吹蠟燭的時候就說這個。」
他已經開始盤算晚上一年一度頗為期待的許願環節:「會不會太寬泛了點?」
沈聞霽的回答更恐怖:「願望不是說出來就不靈了麼。」
「……」
潑冷水一級選手。
「為別人許願是沒有用的。他們的人生只有自己才能負責,你又不能替他們去經歷人生。」沈聞霽說,「為你自己許願吧。」
岑意較真地想了想,「那我要是許一個跟你有關的願望……也不行嗎?你算是』別人』麼?」
「……」
「如果我許一個只有你能完成的願望,你能幫我實現嗎?」
沈聞霽一聽就知道他想說什麼,無奈道:「可我剛才已經答應你了。」
「……你答應了嗎?」岑意在腦海里翻一遍聊天記錄,定位到他那句「我們都好好地活著」。
還以為只是在說夢而已,轉頭吐槽他,「你們搞音樂的就是喜歡玩意識流——」
「摸onlight」
「……」
清亮的少年聲線帶著些輕佻,岑意和沈聞霽同時聽到,望向聲源處。
前一晚才見過的美少女站在亭外小路上朝他們招手,一身運動服,柔亮的棕色長髮在腦後束成低馬尾,望著岑意笑出一口小白牙,尚顯稚嫩的眉眼間顯露出些微風流韻味。
「hey.」
前一晚救下的美少女實際上居然是個十五歲的弟弟,岑意心理上感覺落差很多。
Chris只帶了兩個保鏢上來爬山,偶遇救命恩人後自然要千恩萬謝。沈聞霽莫名被當成監護人拉去交涉,他便自來熟地走進亭子裡坐下,翹起腳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你看起來不像個普通人。」
岑.恩人.意一邊觀察他一邊回敬:「你也是。」
「……」
說不出是氣場還是什麼,可能就是太過出眾的容貌,讓人看到就覺得不會是普通家庭里長大的孩子。
遲鈍了兩秒才岑意反應過來,望著他那張歐洲特徵明顯的臉吃了一驚:「你居然會說中文!」
「我會的語言可不止這兩種。」
雖然發音生澀,但他的表達十分清晰:「我剛才經過這裡,聽到你們兩個的對話。因為你的英語不好,所以我們可以說你的母語。」
「畢竟,我猜你不會說我的母語。」
「……」
岑意嫌棄道:「你英語說得也不怎麼樣好嗎。」
前一晚見面的場景太過混亂,兩人交流全靠半吊子的口語居然也能聽得懂,他後來想想還覺得不可思議。
既然又碰到了,順便也聊一聊昨晚是怎麼回事。
Chris無所謂道:「我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好,正在治療當中。昨天晚上沒有吃藥,又被激怒了,短暫地失去理智才會那樣。」
他沒有等岑意再問其他,搶過了提問權:「你已經工作了嗎?你的工作是什麼?」
活潑外向的性格跟前一晚留下的印象相差很大。岑意在他的積極請求下,拿出手機和他互相關注了彼此的社交帳號。
「原來如此。」Chris一邊翻動他的相冊,看到他的舞台拍攝和廣告宣傳圖,一邊點頭說,「我就知道,在你身上能看到一些熟悉的特徵,跟工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