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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毛病。
現在變成了一圈人都在笑。
一起合作過舞台,許知潮跟他也算熟絡了不少,此情此景恨鐵不成鋼地用力搖他:「你清醒一點!」
岑意也覺得自己不太清醒。
任誰都知道沈聞霽出現在這裡的意味著什麼。他會跟大家一起練歌,一起彩排,一起站到燈光璀璨的舞台上。
他會跟岑意站在同一個舞台上。
這是夢裡想過,卻都沒怎麼敢期待的事。
歌曲分段時聽著他說話岑意都覺得不太真實。《diewith》是很熟的歌了,也無所謂再為自己爭取想要指定唱哪一段,就全聽分配。給哪唱哪,哪都能唱。靠功底撐著,即使狀態飄忽,倒也沒有拉胯。
這天到解散的時候,沈聞霽留到最後走。岑意跟大家一起出了教室,福至心靈般轉頭往回看了一眼。
攝像機都走了。空蕩的教室里,沈老師還坐在原地,歌詞稿子摔在一邊,雙手揉自己的頭髮。
「……」
原來飄忽的人不止他一個。
同伴們都陸續去吃晚飯。許知潮催他,岑意說聲「待會兒再去」,返回了教室。
沈聞霽警覺,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撥順頭髮,「怎麼回來了?」
岑意自動屏蔽了這句廢話,又回去他旁邊坐下。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雖然來得有一點草率。
他這時才有功夫關心其他細節。沈老師今天造型也很天然,頭髮沒抓妝也沒上,穿的有點像是睡衣。總結起來,像是臨時決定出門的樣子。
像是心理鬥爭很激烈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改變主意,趁大腦不注意趕緊出門免得再反悔。
「我昨天晚上有點衝動。」他搶先開口。自己搞砸的事情,當然還是要靠自己圓場,「我完全主觀地在說,其實也沒有很了解情況,就很有可能說錯話什麼的……」
他越說越弱,「反正就,你別生我氣。」
每次放狠話的時候都底氣十足,說完就慫。沈聞霽腦子裡的一團混亂都不那麼顯著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昨天晚上教訓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語氣。」
岑意小聲嘟噥,「一鼓作氣……再而衰嘛。」
「但你說得對。」沈聞霽拿起紙稿,垂眼看著剛剛做出的歌詞標註,恍惚間像又回到自己籌備演出。
只是那時標註得更密集詳細。一個經驗不足的新人,懷著滿腔熱忱,生怕出一丁點的紕漏。
岑意想其實我也覺得自己說得挺有道理,但沒想到居然能被接受得這麼好。試探著問,「那就是說……我說的跟你心裡想的一樣嗎?」
「之前可能還有點不一樣。」
沈聞霽說,「但現在一樣了。」
岑意的反應果然沒有令人失望。有些問題,他比所謂的成年人看得更加透徹。甚至在對趙蔓並不了解的情況下,點出了更關鍵的部分。
因為問題的重心,從來都不在趙蔓身上。
為了親人家屬的安危而放棄舞台,邏輯簡單而合理,可她的精神狀態和處境安全大有別的方法可以解決,並不是一定要與舞台鎖死反應。南獲的願望也從來都不是誰一定要站在舞台上誰一定不能,只是希望各得其所而已。說是因為愧疚才放棄舞台,過分懦弱。
他只是把種種故障當成理由,藉此在逃避舞台。
那是他曾生命般熱愛,如今卻令他想要逃避的舞台。
無論多大的場地,每一次孑然而立,站在燈光下正中央,身邊的空位從來無人填補的舞台。
如果南獲在看,會不會一直都在笑他?
笑他沒有獨自一人再站在舞台上的勇氣。每一次關口被問起舞台規劃,像是決絕般說「不重要了」,心裡都會跟上一句「真的不重要了嗎」。
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太久了。
「我只能是試試,很久沒做過現場了可能會生疏。」
沈聞霽漫無目的地翻著稿子,短短几頁翻來覆去地看,假裝無事地打預防針,「也可能會拉低你們小組的成績,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麼說就是一定會做出成績了。
岑意反而放心:「我就知道!」
今天他來領導排練,雖然已經一起工作了半天,可總覺下一句就會是「我只是來指導監督,不參與最終舞台」。
直到這一句,心才落到了實處。
那個幾乎不可能的夢想正在漸漸變成現實。
「你?」沈聞霽含笑搖頭,「你給我撥片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吧。」
這個看起來心思簡單的孩子,其實遠比他以為的要敏銳細膩得多。
小班課離去前贈予他吉他撥片時,岑意鄭重地問過他一句,你喜歡嗎。
如今才聽得明白,或者應該說是,你還喜歡嗎。
舞台。
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沈聞霽給出了這些年來唯一一次由衷於心的真實答案。
——很喜歡。
平平無奇套話小天才罷了。
「我就是心裡先有個底。要不是你真的說了喜歡,沒準我就不敢跟你講昨晚那些話了。」話說到這一步,岑意放了心,也才能放開了吐槽兩句,「昨晚你又是那個反應!我可是提心弔膽的睡不著覺,以為你要跟我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