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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宇趕緊走過去拍姜昀祺肩:「不怕不怕。我們出去吃飯。」
姜昀祺恍若未聞,臨走關門前還回頭望了眼房間角落。
短短几周,姜昀祺瘦得架不住原先正好的隊服,好像衣服里裝得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縷魂魄,薄得如同一張紙,蒼白冷銳。
表情比平常更少。暴瘦之下,身形更顯纖長,五官透出一種易碎感,近乎病態的好看。藍眸濕潤沉靜,在漆黑睫毛下流露些許光澤,眼眶下是淡淡的紅血絲,加上長時間悶在屋子裡喝水吃藥,雙唇一點都不乾燥,粉潤晶瑩,無端給整具身軀染上一抹極致脆弱下的綺麗冶艷。
室外燈光大亮,姜昀祺走得很慢。
博宇悄悄觀察姜昀祺狀況,覺得姜昀祺像是數九寒天裡正在結冰的湖面,冰一點點凝固,湖水靜止,冬季漫長沒有盡頭。
眼下卻是六月初。
下樓的時候青訓生已經在一層賽訓室試機子訓練了,劉至挨個看過去,給他們做一些小調試。
餐廳阿姨見他們下來,便問想吃什麼。姜昀祺沒說話,獨自一人坐到最裡面的餐桌,然後望著一個地方出神。
博宇說一碗清湯麵就好,過來坐到姜昀祺對面。
順著姜昀祺目光扭頭看了會,博宇知道,「那個人」跟出來了。
博宇歪了歪身體,擋住姜昀祺視線,笑:「要不要和青訓生見個面?都一點點大,鬧起來可好玩了。」
姜昀祺眨了眨眼,想起什麼:「報名表填好了嗎?」
這會換博宇愣住。
藥物雖然會帶來昏沉,但都是暫時性的,姜昀祺思路清晰:「熱身賽我上不了場,你讓路星嵐把我換進替補。」
博宇嘆口氣:「好。」
「二隊讓教練負責,估計不會太快訓出來,後面參賽就一切聽教練的吧。」
「嗯。」
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掛麵端上來,姜昀祺握著筷子沒動,抬眼的時候,見博宇眼眶忽然紅了。
姜昀祺忍不住笑:「我沒事。就是嚇到你了,你沒事吧?」
博宇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麼。
剛開始的時候,姜昀祺確實把他嚇得不輕。
從梁海路回來的那個晚上,姜昀祺出現幻覺。
凌晨兩點,要不是博宇實在餓得慌,去冰箱找吃的,估計沒人會即時發現姜昀祺的異常。
姜昀祺抱膝坐沙發上,和博宇說自己屋子裡有個人,現在,那個人跟自己出來了,就在博宇身後。
還拿著槍。
博宇差點尿了。
後來,博宇發現說話的姜昀祺非常不對勁。說夢遊不像,說清醒也差點意思,就是介於清醒與夢魘之間,整個人恍惚無措。
好不容易哄姜昀祺回去睡,第二天,姜昀祺就發燒了。
整個人迷迷糊糊,吃什麼吐什麼,嘴裡還不停叫「裴哥」。
大家輪番照顧,博宇想了想,就沒對大家說昨晚姜昀祺「夢遊」的事。
燒後半夜就退了,那會好巧不巧,也是博宇在陪床,姜昀祺睜開眼第一句話就問博宇看不看得見屋子裡的人。
有了第一次經驗,博宇淡定不少,回過頭對著雪白牆壁仔細打量一會,轉頭給了姜昀祺一個否定答案。
姜昀祺立刻就哭了,哭得像個孩子,說有的,你見過他的,你認識他的,你怎麼會看不到。
博宇再次驚嚇,沒明白他和姜昀祺都見過的人到底是誰。只是姜昀祺哭得他心裡難受,酸澀一陣一陣的。
博宇也不管是誰了,趕緊哄,說看到了看到了,我剛剛沒注意,這會看到了,確實認識,見過見過。
姜昀祺這才漸漸平復,只是臉色雪白,滿頭大汗。
這種短時間的平復像是超負荷下的苟延殘喘,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全面崩潰。
接下來幾天,姜昀祺有變得格外正常,訓練、吃飯、開會、搬基地,正常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直到博宇把這件事告訴祈見。
祈見聽完的表情博宇想起來就後怕,好像他隱瞞了什麼驚天秘密。
祈見嚴肅至極,說現在就帶他去看姜昀祺。
餐廳里燈光很亮,麵湯金黃剔透,泛著小圈溫吞油暈。
姜昀祺低頭慢慢吃麵。
博宇將姜昀祺從上到下看了遍,還是擔憂:「雲神,你這樣子不行,再瘦下去,你要出問題的。要不要和你哥哥說?回家調養調養?」
筷子頓住,姜昀祺垂眸,細瘦手指搭在碗沿,安安靜靜,眼睫卻顫動得厲害,像是風暴下的羸弱羽翅,剛入口的面在嘴裡很久沒動。
過了會,姜昀祺說:「等我好一點我自己和他說。」
也許是嘴裡含著面,也許是姜昀祺情緒本就不穩定,這句話在博宇聽來,像是要哭。
但姜昀祺沒哭。
姜昀祺花了一倍時間吃完了一碗麵。
面最後都坨了,博宇就讓阿姨又添了些熱乎乎麵湯。
吃完姜昀祺去見青訓生,狀態還可以,笑容雖然淡,但展露的次數很多,博宇在一旁看著,悄悄放心。
劉至走過來拍博宇肩,沒有說什麼。
回到四樓賽訓室訓練的時候,薛鳴淮察覺到和博宇同樣的問題:「雲神,你太瘦了,你真的沒事嗎?要不回家休養一段時間?夏賽你放心。」
姜昀祺戴上耳機:「沒事。明天祈醫生過來檢查,估計再換一階段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