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裴轍碰他的時候,姜昀祺抖了抖,視線和裴轍接上,像是想起什麼,轉頭去看時間,然後返身回到窗口預備打滾——
「站住。」
姜昀祺沒聽他的。
狹窄窗口需要姜昀祺盡力蜷縮身子才能出去。
傷口不免擠壓。
「我叫人了。」裴轍沉聲警告:「只要我一出聲,你立馬成篩子信不信。」
姜昀祺霎時就被嚇到。他嚇得一動不動,趴在窗口轉回頭去看裴轍,目光幽幽,筋疲力盡。
「過來。」
姜昀祺木偶一樣走到裴轍身邊。
裴轍嚴肅看他,片刻視線移向床前桌案,定格在一瓶棕色藥瓶上,「吃兩顆」。
姜昀祺放棄一切抵抗,伸手照做。
藥片嚼碎咽下,苦得姜昀祺整張臉皺在一起,五官都扭曲,眼淚不自覺掉。
裴轍面無表情看著,過了一會才讓姜昀祺喝水。
吃完藥一點點艱難咽下苦澀唾沫的姜昀祺聽到護士前來的腳步聲,立馬折身回到窗下。
再次爬窗的前一秒,姜昀祺聽到裴轍拒絕進入的聲音。
外面的人叫他裴長官,遵從軍令沒有進來。
單獨開一間病房已經是特殊,更何況再來一張床,所以當裴轍掀開被子讓姜昀祺躺進來的時候,姜昀祺徹底傻了。
裴轍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這個孩子身上會有這麼多的耐心和憐憫。
他不覺得是某種相似的成長經歷,他至少有個姐姐。
姜昀祺什麼都沒有,他的生活只有被操縱和被驚嚇。他連情緒都少得可憐。眼淚需要外界刺激,過分誇張的神情基本沒有。每天都在掙扎求生,能夠活下去似乎是他最大的奢侈。
姜昀祺站著沒動。
裴轍的舉動超出他所有認知,他沒有相應的反饋。
簡單而言,姜昀祺沒有遇到過,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和說什麼。
裴轍發現命令和威脅更適合此時的姜昀祺。
他對姜昀祺命令道:「上來。躺好。」
姜昀祺無法,走過去坐下,然後上半身歪倒,雙腿彎曲,躺進一邊。
他太瘦小了。
被子蓋上幾乎看不出起伏,後半夜睡熟,藥物作用睡得昏天暗地挨近裴轍臂彎的時候,蜷縮起來的身子跟一隻貓差不多大。
後來一段日子,裴轍沒有告訴任何人每晚都有一隻小傢伙跋涉兩小時來鑽自己被窩。
而裴轍因為夜間拒絕看護,傷口癒合慢了不少,也被聞措和孫嘉嶸以異樣目光審視了好久。
但裴轍為人處事太正派,以至於最後兩人勉強琢磨出一個原因:裴轍也許喜歡裸睡?
後來聞措拿這個去八卦裴轍的時候,裴轍半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第40章 太害怕了
那段時間,裴轍問過姜昀祺為什麼會回來。
回答他的依舊是不吭聲的沉默。
似乎姜昀祺自己也搞不明白這樣做的原因。
他固執地察看裴轍傷口,也會在半夜裴轍高燒時候給人倒水喝,但就是不回答裴轍的任何問題,像個小啞巴。
之前的欺騙與利用,像是姜昀祺急中生智的巧舌如簧,而此刻就連與裴轍的眼神接觸,如果不是必要,姜昀祺會通通避開。
裴轍看得出來,姜昀祺對自己也是害怕的。
但還是選擇靠近。
也許親手殺害一個活生生的人對姜昀祺而言衝擊太大,潛意識的不安和本能想要探求後果的衝動讓他來到自己面前。
但他更怕姜正河。
每次裴轍試探提起姜正河,姜昀祺會唰地抬頭瞅他,睜著一雙警惕恐懼的眼睛,神經在那三個字出現的瞬間高度緊繃。
那時候的姜昀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放不下裴轍,但知道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姜正河和裴轍的敵對關係直接鮮明,從裴轍嘴裡聽到姜正河的名字,在姜昀祺下意識的訓練里,就是危險的信號。
至於更深的,姜昀祺自己也搞不明白。
他太小了。
書房依舊安靜。
聞措坐在沙發上看著照片沒說話,指間煙燃了半根,半晌想起什麼抬頭問道:「我想起來有段時間你確實拒絕了夜間看護……時間也不是很長,後來呢?」
裴轍走向書櫃將照片收好,低頭回想片刻緩慢道:「姜家因為販賣劣質舊改新軍火被買家察覺遭到報復。那之後,昀祺就沒有再來。」
聞措點點頭,也回憶了下,這件事他有點印象,「黑吃黑。聽說姜家內部死了好幾個人。」
裴轍轉身沒說什麼,過了會才道:「我那時以為他死了。」
「直到大爆炸再次遇見。」
「我聽說了,他那回也是鐵了心要殺你。」
聞措那時作為軍醫雖在後方,但最後一次圍剿姜家的行動,他是全程跟著大部隊走的。
「真搞不懂這小子想什麼,這不農夫與蛇?」
聞措說完下一秒就覺得這句話眼下聽來十分不妥,趕緊偷偷瞧了兩眼裴轍臉色。
果然,裴轍臉色不是很好,語氣帶著警告意味:「他只是太害怕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聞措忙不迭點頭。
煙味散了不少,裴轍走過去關上書房窗戶,不想接著聞措的話繼續說下去,生硬問道:「你剛才想問我什麼?」
這麼一樁回憶下來,聞措聞言一時沒轉過彎,捏著煙屁股不知道扔哪,抬頭看著裴轍:「啊……哦,我想問你,你怎麼就發覺人質互換是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