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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風景倒退, 陸羨魚擔心季北川, 又是好幾條語音發了過去。
皆是。
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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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第一院外停下, 陸羨魚付錢下車。
夜色漸濃,陸羨魚勉強看清路燈下有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倚靠著燈身,身姿清雋修長, 光線拉長黑影,倒影在地面。
陸羨魚小跑過去,在季北川不遠處停下步子。
她垂眸, 地上是散落的菸蒂,有一兩個還冒著零星的火光,青煙裊裊漂浮,消散在夜色中。
季北川沒說話,只是一下沒一下抽著手裡的煙。
過了好久,他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陸羨魚走過去,聞到很重的煙味兒,嗆得她想咳嗽。
季北川手臂伸開,把人往懷裡一帶,下巴抵在她頸窩。
陸羨魚伸手拍了拍他背:「別傷心,你還有我呢。」
季北川沒說話,只是把她抱得更緊,力道很重,疼得陸羨魚皺眉。
她以為季北川是因為季行的驟然離世傷心,畢竟季行也是他爸爸,只忍耐著著,掌心一下又一下輕拍他背脊。
「季小川,你還有我。」
「別哭啊。」
許久之後,季北川鬆開她,垂眸問:「怎麼找來這兒的?」
陸羨魚把在網上看見季行車禍去世的消息告訴季北川,又主動牽起他的手,聲音很輕的問:「你現在是回家,還是去哪?」
季北川握緊她的手,唇角稍揚:「去你家借住一晚,可以嗎?」
陸羨魚看他,少年嘴角上揚,像在笑,可眼底沒有點兒笑意。
她有些心疼,點頭:「好。」
兩人打車回了陸羨魚舅舅家,林桀正在房間裡打遊戲,季北川拉著陸羨魚直接推門而進。
時逢盛夏,林桀只穿了件汗衫,兩隻線條流暢的手臂裸露在外。
季北川捂住陸羨魚眼睛:「少兒不宜。」
「你夫妻倆進來也不知道敲門嗎?」
陸羨魚眼睛被捂著,可嘴上不願放過林桀:「穿你的衣服去。」
林桀有些無語的摘了耳機,走到床邊套上短T,在床頭柜上摸了支煙叼在唇邊,問季北川:「你又來我家做什麼?」
季北川言簡意賅:「睡你。」
「床。」
林桀:「……」
陸羨魚扒拉開季北川遮住她眼的手,踮起腳摸了摸他腦袋:「今晚早點睡,我明天給你買早餐啊。」
「好。」季北川溫聲應下。
林桀受不了這兩人虐狗,控訴道:「別他媽秀恩愛了,趕緊回你房間去。」
陸羨魚瞪一眼林桀:「閉嘴。」
「……」
她又軟聲和季北川說:「晚安。」
等陸羨魚離開後,季北川拉開椅子坐下,找林桀討要了根煙,咬著煙點燃,白煙裊裊漂浮。
屋內燈光偏暗,少年眉眼蒙上一層陰霾。
莫名的頹然。
林桀敏銳覺得季北川不對勁兒,嘴裡含著煙,含糊不清的問:「你咋了?」
「我爸死了。」季北川抬眼看他,語氣漠然,「林桀,我可能要走。」
林桀聽他這話,有點兒坐不住,怕吵到睡了的家人,壓低了聲音,憤怒問:「你要走?陸羨魚呢,你他媽把人追到手玩幾個月就給甩了?」
季北川沒吱聲,只抽著手裡的煙。
許久後,他才啞著聲說:「挺好笑的,你敢信,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饒是林桀這會兒很生氣,也被這話震住了。
他喃喃問:「你他媽逗我呢?」
季北川撣了撣菸灰,淡聲:「有必要嗎?」
他很平靜的複述一遍了今晚發生的事。
季行車禍身亡,屍骨未寒,孫如雪就打起了季家財產的主意,季老太太主張把財產留給季北川,哪想孫如雪忽然曝出季北川不是季行親生的,季行精.子存活率極低,可以說是先天不育,就連他外面那些小三小四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是他的種。
老太太接受不了這消息,直接暈了過去。
孫如雪為了搶奪財產已不顧顏面,要公開季北川身世,把人趕出季家,季老太太不願家醜外泄,可季家現在被孫如雪把持大權,她又身子孱弱,只能退一步,提出帶著季北川離開南城。
林桀聽完後,罵了聲操,然後又問:「非走不可?」
他垂著眼看地面,有些自嘲:「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孫如雪為了爭奪季家財產,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季老太太身體不好,又對他有多年養育之恩,照顧老人也是應該,而奶奶提出帶他走,是為了保護他。
而他現在什麼都沒有,甚至於兜里都掏不出一塊錢,拿什麼和她談未來。
林桀沉默,打量一眼季北川。
他認識季北川有四五年的時間,他是他們這一群人里家世最好的,這人也是隨性瀟灑,活得張揚放肆。
從沒見過季北川這麼頹然的一面,腦袋耷拉,背脊稍彎,好像他所有的傲骨都在今天被折斷。
驕傲、尊嚴、引以為傲的一切,都化為灰塵,被風一吹,就散了。
安靜很久,林桀出聲:「你有沒有想過陸羨魚不在意這些?」
季北川又點了根煙,嘬了一口,低著聲:「可我在意。」
陸羨魚是嬌養在城堡里的玫瑰,而他從此一無所有,哪兒敢奢求兩人有什麼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