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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嘉年站在展廳後廊的體驗區里,敞著雙手,臉上沒什麼歉然地呶呶嘴:「抱歉,手滑了。」他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個巴掌大的陶雕似乎從架子上掉下來摔碎了。
姜念啊地叫了一聲,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似乎是礙著程翥的面子,沒有好當場說出別的什麼話來。
「抱歉,一不小心。」敬嘉年無所謂地說,他自己心裡還別著一根筋、漚著一口氣,雖說是道歉,卻頗有股語氣不善夾槍帶棒的感覺,「值多少錢,當我買了,我照價全賠給你。」他是有錢人家公子哥,別說姜念根本不算出名賣不上價,他自己也能看出來這個陶雕的價值和藝術難度都不高;就算這東西掛程翥的價隨便賣上幾十萬,他也賠得起。
先開口的反而是程翥:「敬嘉年,你在幹什麼?」他一個字一個字咬的清楚,像是上課時點名他回答問題那樣,聽不出什麼情緒,略帶沙啞的嗓音印進敬嘉年的耳朵里,這一次連他也不敢生出什麼幻想了,只是覺得渾身一凜,渾身冷汗都下來了,像是被什麼野獸叼住了後頸。
「我問你話。」程翥說,周圍氣壓似乎都跟著低了一度。
「我不是……故意的,」敬嘉年底氣愈發不足,剛才張揚的刺這會兒都往裡縮,卻仍然梗著脖子,「它放在這,又沒標誌!我以為這裡是休息區了……我說了可以照價賠償。」
「如果是個普通遊客,我認為這種說法沒問題。」程翥盯著他,直看得他垂頭下去,「——即便是故意的也沒有問題。但是你不是,你雖然今年才入學,但是我知道你家學淵源,你入學時你的叔叔就來跟我打過招呼,還有你外祖父也特地關照過。你跟同期生的起點是不一樣的吧?我給你的待遇也和其他人不一樣吧?你已經算半入行了,結果,你告訴我是『不小心』對嗎——」他環顧了一下偌大的空間,「普通人可能不理解我們的創作的價值和其中的心血,你也不理解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你重新考慮一下要跟誰學習四年,以及將來從事什麼行業。」
敬嘉年像當頭被打了一悶棍似的,不敢置信地望著程翥。
反倒是姜念非常了解程翥的脾氣,這時候倒是出來解圍:「好了、好了,的確不是值錢的作品,而且只是試作,和我構想中差距有點大,不是很滿意,的確也就沒有正式展出。所以才放在這裡沒管,也沒個警示標識,也是我考慮不周全……他是小孩子才不懂;……」
程翥打斷她,眼睛卻仍然盯著敬嘉年說:「我看他是太懂了。他很清楚這個是什麼價值,畢竟他叔叔就是一個藝術品拍賣行的大老闆。」
敬嘉年一下被戳中了痛處叫起來:「說我的錯就是我的錯,你說他做什麼?我叔叔是個商人,我就也是嗎?」
「我希望你不是。」程翥頷首,「可你要用你叔叔的錢替你闖下的禍買單,就很沒有說服力。」
敬嘉年一下就閉嘴了:這是實情。他這麼橫著走,說到底也是靠著叔叔的錢;而叔叔如此支持他,也是看準了他的潛力長期投資,希望以後可以為自己的拍賣事業添磚加瓦。
但一路過來都橫著走的小少爺哪怕在老師面前,也沒吃過這種虧;更何況這位老師是程翥——他漲紅了臉,再也在程翥的視線下待不下去,硬賭一口氣梗著脖子就悶頭往外沖:「我去打工!我現在就去打工掙錢還她行了吧?!」
程翥倒是沒見他這麼倔的,不由得失笑:「人生地不熟的,你往哪兒打工去?」
「你管我去死呢!我就站街上拉客也有人買!」
姜念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都什麼事,逼得學生真站街去了,鬧出去程翥還要不要當老師了?!急忙就要追,程翥又給堵得臉色不善,一把攔住她:「你個苦主倒追什麼?隨他去,我看看這位大少爺懂不懂得人間疾苦,真能放低身段拉到客也算他有長進了!」
徐步迭根本沒鬧清楚出了什麼事,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前後,第一時間就追出去把九頭牛都犟不回來的人截住了,「你等等——敬嘉年!」
敬嘉年怒氣沖沖地回頭:「怎麼,你也要來管我,教訓我?!」他一轉身,徐步迭又沖得厲害,兩人一下子湊得極近,近得臉上尚未拭乾的淚痕都清晰可見;可這人卻朝他露出一副安撫安慰的笑容,絲毫不見先前令人動容的悲傷;這一切令他如鯁在喉,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到底哭什麼啊,有什麼好哭的?我才想哭呢!
徐步迭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一把拖住敬嘉年,轉身對程翥和姜念說:「既然是要打工賠償,那按照慣例,不如就在姜師姐的個展這裡打工怎麼樣?」
姜念失笑:「我這裡……」
程翥也不用給姜念面子,已經截了話頭:「你姜師姐哪裡用得著請人打工?她不開除人保本就算是人道主義了。」
姜念默默點頭,她這裡門可羅雀,就雇了一個員工,平常靠朋友幫忙也就足夠了。
但做萬能人的小徐太清楚賺錢的門道,微微一笑:「姜師姐什麼也不用做,我們去給你『拉客』上門,一單抽成20%,都記在帳里直到平帳,你看怎麼樣?」
「咦……?」姜念愣住,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還有這等好事?
第23章 「都會過去的。」
藝術區里自帶的肯爺爺人滿為患,三人只得擠在兒童區旁邊,姜念把一個全家桶放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