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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宛琴雖然一直表現得非常強勢,大有你不同意我就告上法庭撕破臉的態度,但其實對於程翥允許自己帶走樂樂去國外上學還是感激的,可他們之間的關係大起大落,之前也弄得過分難看,導致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即便想要表示一下感謝和好、或者表示道歉的意願,也十分拉不下面子。這一下她也板著臉,沒有說什麼客套話,而是乾脆直接用行動表示了:「你也知道,我在新加坡那邊正在籌備做策展公司的事。你這邊要是銷路上遇到了阻礙,可以考慮海外。」
程翥點點頭,也沒推辭,但是非常坦誠地說了一句大實話:「我沒錢。」
徐步迭瞬間無語了……沒錯,看起來過得衣食無憂,開著公司,住著大房子也沒為錢犯過愁的程翥,也是可以堂而皇之地說出「我沒錢」的:一個是因為公司流動資金被卡住,他還要負責這麼多人的工資,一進一出就是一大筆,公司只要一天在運營,而貨一天賣不出去,就是一天的損失;
另一個就是海外拓展的費用,很多參展是要錢的,有錢才能參,要打名氣甚至要多參,海外參展費簡直貴得離譜;而且老外還很神奇,人家很多評審是評委組投票制,看起來很公平很牛逼,規則也的確不允許私下受賄,但是直接允許公開接受『公關』……講不好聽一點就是允許公開買票。越是大型的這種藝術類獎項,居然越允許公關,這在國人看來是非常難以理解的,所以也無形上讓很多我國的優秀作品不得其門而入。比如奧斯卡,其實就是允許公開進行公關的。
……另外即便除去這些因素,這裡面運輸、倉儲、廣告、應酬、人工等等費用,算下來也很嚇人。
所以其實海外參展拿獎賺資歷,有一些國家背景支持的中日韓展對國內很多沒有那麼富裕的藝術家而言反倒是最好的方式,直接國家選送,省去很多個人方面的支出,所以對於很多混資歷的來說,也會被私下裡稱之為「任務展」。不然甘和豫也不會眼巴巴地硬爭,自己花錢去國外運作一個不就好了。
容宛琴也無語了,她生產加生病之後,很久沒管過工作室的事,兩人通過工作室賺的錢也都放在公帳上,自己只拿分紅,離婚了她也沒撤出來,卻也沒管過。結果按程翥這麼講,這生意做得顯然不咋樣,大概就是勉強持平吧,反正他心思也不在這個上面。
「……算了,反正你這破工作室賣了也不夠……」容宛琴聳聳肩,坐下來像一個職業經理人那樣嚴肅地和他談,「你要簽海外的代理運營公司,然後整體把你賣一個打包價。當然,別家也不會簽你,但趕巧我正在談一個合資,要說服對方,有這件作品的話說不定能行。」
程翥知道她就是這樣的工作狂,所以不能工作的時候才要了她老命,這才剛好一點就迫不及待拓展市場了,怪不得會自行斷藥。他苦笑著指了指那被砸壞的位置:「現在這樣也行?」
「當然不行,所以我管你用什麼方法,快修。」她毫無寰轉餘地地拒絕了,然後直接開始討論其他大型作品的庫存和分類,以及一些具體的運作細節。徐步迭禮貌地沒有繼續聽,他心裡也有點抑鬱,畢竟從言語中就能感覺到那兩人的確是多年相戀相伴,知根知底,容宛琴那麼說就是篤定他能修好,或者想出別的辦法來,知道他能力的極限在哪,在這方面全部直接交給他不再多問一句,這是一種時間磨礪出的了解和信任。而程翥顯然在運營方面也無條件地信任她的判斷,兩人才能很快就達成一致,容宛琴也不需要去揣測他的底線和偏好,直接就能規劃出最適合他的方式和路線以及承受能力,因此兩人的談話推進得很快。
相比之下,自己差得太遠了……什麼忙也幫不上。如果真的以後要在海外運營參展和獎項、建立公司,程翥要去多久?肯定不能總是呆在國內吧,要幾頭跑,會變成那種空中飛人嗎?
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其實清楚得很——程翥有什麼必要做空中飛人?這個工作室規模不大,完全可以轉移或者撤銷,他現在身上沒有教職,也不需要掛著想著怎麼給學生上課。雕塑的事在哪裡做都一樣,合作的公司在海外。他在這裡也沒有家人,兒子在國外上學。他為什麼一定要回來?就只為了一個我嗎?
樂樂也早就百無聊賴地在倉庫里轉,從一件包裝箱背後探出半個腦袋,朝徐步迭看了看,又慢慢地縮下去像是藏了起來,但頭頂帽子上晃動的兩個小圓球還是一顫一顫地,把他暴露得一清二楚。小徐笑了笑,心想以後就不見得能再和樂樂一起玩了,因此把煩心事拋在一邊,故意咳嗽了一聲:「樂樂跑到哪裡去啦——我來抓你了啊——」說著反向繞遠,向另一頭兜了個圈子,同時拖長聲音,「藏在哪裡呢……」
樂樂果然上當,探出身子想要往遠處查看,被徐步迭繞到身後,一把抱住了咯吱他的腋下,小胖墩立刻笑著滾在他身上,玩的不亦樂乎。
兩人玩得累了,徐步迭抱住了他軟軟的身子,將頭埋到樂樂肩膀上:「樂樂給我抱會兒吧。」
「小徐哥哥,你怎麼啦?是不是不高興?」
「嗯,以後就可能好久都見不到樂樂了。我會想你的。樂樂會不會也想我呢?」
樂樂點了點頭,卻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小心地說:「……聽說那裡好遠好遠,要坐飛機,周圍小朋友都跟我們說的不一樣的話,我要從頭學。其實我好害怕的。但是我不能說我害怕,因為我還是想和媽媽在一起,我怕她不准我去了。我早就決定要買票了,我攢了錢……我不怕坐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