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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聘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鬼,面色都是寡淡的蒼白,在雪鋪滿的一叢樹林裡就快要融進一片霧色的茫茫。
然而滲出肌理的血液是紅的,也是艷的,而她身子過於瘦弱,就像是要被汩汩淌出的血液所淹沒。
反倒是有一種悽然的美。
他的臉上確實浮現出一瞬間的驚訝,但是很快消隱下去,最後戴上的還是溫柔平靜的面具,「死的時候很痛吧?」
居然沒有被嚇到?
雁聘搖了搖頭,把自己的腦袋重新正回去,有心想要去找小蘿莉問問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差漏,然而當下卻是有更為要緊的問題,「你剛才為什麼要叫我小拼?」
回想起小蘿莉之前告訴自己的話,她猶豫問:「你之前認識我嗎?」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最後換了說辭,「你認識生前的我嗎?」
無論是按照好友將瀧還是陰間人的說法,他們的生活都確實是有交集的。而雁聘縱然嘴上不怎麼說,肯定還是能期待找回丟失的過去。
「不好意思,」然而她只能得到令人失望的回答,這個溫柔清秀的青年滿含歉意地笑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曾經出過一次車禍,醫生說我丟失了一小段記憶,但是雖然努力做過復健,效果還是不太明顯。所幸的是,這段記憶沒有怎麼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
他躊躇兩秒,輕輕地問:「我本來應當認識你的嗎?」
這話乍一聽上去有點像挑釁,然而配上他真實茫然的表情和溫柔的聲調,聽起來就是另外一番事。
雁聘做鬼做得太久,更是失去了辨別語義的能力,於是她也坦誠道:「我不知道,但是其他的同伴告訴我,如果我能幫你……」
想了想,她還是把最後的話含混了過去,省略了過程,簡短道:「總之,如果你能恢復記憶的話,說不定我就可以儘快投胎轉世了。」
「做鬼不好嗎?為什麼想要變成人?」沒曾想,聽她說完後,盛煜野沒有執著追問,反而另起了一個雁聘從來都沒從人的嘴巴里聽來的問題。
雁聘也是一愣,許久才慢吞吞地點了下頭,「做鬼是還不錯,但是做得再久也是替別的鬼打工,我偶爾也想換一個不需要殺人的工作。」
不欲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多久,她轉而問:「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叫我小拼?」
盛煜野眨了眨眼,頓了片刻後才指著她胸前掛著的牌子道:「你這裡有寫一個拼字。」
青年整個人看上去就有種溫雅感,眼睛是很純粹的那種黑,帶著點不緩不急的從容感,也可能是因為做了太多年的優等生,這個天之驕子說什麼話都異常有說服力。
然而雁聘就是知道,他在說謊。
雖然腦海里沒有任何關於眼前這個青年的回憶,但是雁聘就是能莫名其妙地篤定,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因為牌子上的名字才叫出來的,那是因為什麼?
她蹙著眉頭思考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咬嘴巴,於是原來蒼白的唇反而染上一點朝氣的血色,配上她微微皺起來的鼻子反而顯得有點可愛。
原來鬼也是會有唇炎的嗎?
也只有盛煜野,才會覺得一個眼睛不眨一下就屠戮殺人的鬼可愛。
「但……」雁聘說話的時候,盛煜野正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支未拆封的唇膏,原本是公司年會裡用來做員工小禮物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揣了一個進兜,現在倒是剛好可以拿來給她用。
就是不知道,鬼是不是也可以用唇膏呢?
忽然,林子另一頭傳來男人的輕快腳步聲,碰到枝頭的時候會傳來細碎的響音。看到滿頭鮮血的貴的時候,盛煜野沒有覺得害怕,反而是現在覺出來一些緊張。
雁聘也是不能被別的普通人看到的吧?
看到的話,會被抓去研究所做實驗,或者被什麼山上的老道抓去封印起來的吧?
他不想要雁聘被抓到。
「小盛,你坐這裡和誰說話呢?」然而不等他繁亂的思緒理清,熱情好客的房主已經大步邁過來,很自來熟地拍拍他的肩,「該不會是女朋友吧?我們林間小屋是要求單身男女參加的哦,你這樣可使違反規定了。」
「不過別擔心,看在你願意讓我參加新遊戲測評的面子上,我會當做什麼都不知情的。」
還眨了一下眼睛。
而盛煜野已經無心聽這個姓薛的房主嘴裡在絮絮叨叨講一些什麼,他只是擰著眉頭四處環視,甚至連石桌底下的位置都不放過。
然而都是一樣的結果。
消失了。
剛剛還在他眼前拄著下巴糾結著說話的可愛女鬼,消失了。
「喂,小盛,你在找些什麼啊?說出來我幫你一起找,丟了東西可就糟糕了。」薛姓房主看他這個樣子也覺得奇怪,畢竟從認識開始就從未見過對方失態,於是也跟著茫然地四唇摸了一圈,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現,腳底下踩著的也就僅僅是枯枝罷了。
而盛煜野已經調整回來,重新露出個溫文爾雅的笑容,「可能是因為剛才小睡了一會,腦子有點懵,還沒有反應過來。抱歉,薛哥,你剛才說什麼?」
「哦,」於是房主也不再糾結,轉過頭來饒有興致地問,「你那個新開發出來的交感遊戲真是太有意思了,就是現在開發出來的版本太少。我在想,要是可以的話,能不能多開發一點新的刺激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