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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候著的辛薇聽到這裡,身形猛地一頓。
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樣子。
公鴨,不是本來就不下蛋的嗎?
然而老夫人罵的是唾沫橫飛,好像要在短短的時間內把自己所有的憤怒和噁心都給罵出來:「養你我還不如養個公豬,至少人家還知道配崽,你呢?睡了吃,吃了睡,現在連睡都沒法睡了,我沒你這樣無能的兒子!你爹在天上看到你這樣都要嫌窩囊。你不是我們老武家的人,我們武家也要不起你這樣的人才!便是現在金蓮活剜了你的心,我也只當是你爹太思念你,把你接到了天上去。」
說罷,就是氣急攻心,一口血箭噴了出來,嚇得武大郎面色煞白,便是母親丟過來的碎碟子都沒躲避,慌裡慌張去接軟軟倒下去的老夫人,一時驚呼聲、疾步走動聲亂做一團,真是一場熱鬧大劇開演。
蓮媽媽也是一震,手指往袖子裡一縮,小心翼翼地躬身下去,肥碩的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
之前為了奮力一搏,搶救最後的生機,蓮媽媽是真的慌了神,什麼黑的白的全給抖擻出來,自然也包括武大郎讓她給潘金蓮下藥的事情。
然而蓮媽媽只以為天下所有的母親都會和自己一樣,無論如何都會包庇自己最寶貝的兒子。這話也許說的不算錯,但是老夫人生下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每一次羊水破開都是走一次鬼門關,然而她即便冒著這麼大的生命危險,也要多生孩子,就可見她對於子嗣的看重。
她不是對於一個孩子看重,而是對於子孫綿延看重。一個死了不要緊,只要雞還在,就能有源源不斷的蛋。
然而老夫人萬萬想不到,武大郎居然給自己的妻子下不能生育的陰損之藥。老夫人自然不懂武大郎心裡頭的自尊,以及那些七扭八拐的彎彎繞繞,她只是一下子寒了心,覺得這個富貴起來的兒子忘了本,居然連最重要的責任都不知道傳承,顯而易見又毒又蠢,只知道享樂,連責任都不願意承擔。
何況,他現在還不行!
她說讓兒子去死那一刻是真心的。
老夫人愛子嗣勝過世界的一切,然而如果她親生的兒子是破壞掉她抱娃娃的罪魁禍首,那麼她就會恨不得讓自己這個兒子去死。
反正這個死了,她也還有其他孩子等著來侍奉,總歸不缺這一個。
不過這老夫人這一次真是氣得太狠,之前悠悠哉哉嗑瓜子的時候有多麼輕鬆快樂,就多麼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怒極攻心之下,竟是直接厥過去,藥石罔醫,過了沒多長時間就撒了手,後世人都說,這淳樸直爽的老夫人是真的被自己兒子給活活逼死的。
當然,眼下她只是暈了過去,被扶到一旁的床榻上休息。
這事情鬧得這樣大,是再也瞞不住,就連宗族裡的其他長輩也皺著眉頭過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眉頭鎖起來,像是能夠夾死一隻蒼蠅。
而將瀧是這樣一個柔弱的閨中女子,只能小心地用帕子掩住勾起的唇,嗚嗚哭泣道:「這可怎麼是好?」
隨即她提拉起腳下的蓮媽媽,似乎是真的六神無主:「現下老武家只有你肚子裡一個希望了,再見不得血。我是最聽老夫人的,便是忤逆了夫君也得做一次主,蓮媽媽,你這孩子一定要生下來。」
其他的武家人對視一眼,紛紛為這個出身名門媳婦的識大體所感動,很厭惡地看了一旁臉色發黑的武大郎,點頭應承:「如果大郎還敢做什麼事,直接來找我們,這混蛋小子氣暈了他的母親,便是打瘸了腿也是罪所應當的。」
他們這麼嚴肅不是因為旁的,只是因為他們和老夫人是同一輩的人,現下年紀也大了,身體不好,正是等待小輩將養的時候。他們村里人最看重這種孝道,然而這個做了官的武植竟然敢如此忤逆,甚至把自己的母親活活地氣吐血,也由不得他們不警惕。
對於土生土長在農村裡的武家人來說,家裡有子弟能出息當官當然了不起,但是這前提是他得幫扶家裡人,而且還守孝道。
這麼些年他們什麼便宜都沒沾到不說,武大郎居然還敢氣昏了他的母親!這可絕對是個壞頭,他這一樁荒唐的是倒也罷了,要是其他的孝子賢孫也效仿,他們的威嚴還何在!
因此,必須得殺雞儆猴。
武大郎就是那隻雞。
換言之,這事紙包不住火,很快武大郎和蓮媽媽通.奸,還後續氣昏了母親的事情就被御史一紙訴狀遞到了御前,但因著罪不至死,只確實噁心膈應人,重視孝道的皇帝革了他的職,讓他好好在家侍奉母親,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武大郎籌謀多年的平步青雲路,就因此折在了半空中,還是以一種最為髒污令人恥笑的方式,便是放在史書里,也是讓人鄙夷的無數笑料而已。
與此相對的,就是善良寬和的潘金蓮,不但沒有和夫君和離,還以德報怨,給蓮媽媽遞還了她的賣身契,讓她安心養胎,好好保護住武家最後的希望。
「潘金蓮竟是如此善心?」
別說是其他吃瓜群眾在背地裡嘀嘀咕咕,就連武大郎都驚疑不定,真以為這個貌美如花的妻子是真的死心塌地愛上自己,便是遇到再多的磋磨,也毫無怨言。
武大郎當時還想著:若是這潘金蓮果真如此愛慕自己,還願意用娘家的力量幫自己重返官路,那麼也未必要毒死她,或許貶妻為妾,讓她做個普通的暖床丫頭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