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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神明,也不會知曉趙飴紐在那一刻輕巧揭過的微笑到底是什麼含義,那是只屬於未成年少女特有的狡黠明媚。
隨後她從不透明袋子裡拿出來兩瓶淺藍色包裝的果酒,一瓶擺在自己面前,一瓶擺到神明的面前。
「提前送給神的新春禮物。」趙飴紐清清嗓子解釋道,「不過你可能不能喝,所以這瓶酒就由我代勞了。」
她不再看他複雜難明的眼神,真的就倒進寬大葉片製成的杯盞里,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
最後,微醺的少女粉嫩唇瓣呵出來的都是清甜果子的味道,她臉頰緋紅,偏偏還要顛三倒四地重複著:「柏拉圖也可以有柏拉圖的戀愛法呀。」
春天隨風而動的草地是圓桌,蘇格拉底、阿里斯托芬、斐德羅亦或是保薩尼亞都要齊聚一堂,對愛神厄羅絲大讚頌歌。
愛情是什麼呢?是長著四隻手四隻腳的陰陽人,是出生就為了找尋彼此而不停奔走的殘缺人類,是無節制與和諧的半瓶殘酒,是滿溢而流轉以至於生生不息的瓶中智慧。
是不朽。
她是讀過《會飲篇》的。
明媚的春水比不上少女的眼睛瑩潤,她像是滿懷著希望又像是無知無覺地看過來,低聲呢喃著:「敬不朽。」
目難枝被這樣純澈又這樣盛大的一股涌動著的清泉所震,所有要啟唇勸說的話都在開口前便緘於一段春風。
人類可以和神明相戀嗎?
最後在一片瘋狂生長的沉默屏障中,他漫不經心地笑起來:「不要喝太多酒,你的作業還沒有做完吧?」
他敢不去看少女失落或是惆悵的眼,起身時輕巧地揭過一片藏於深春的少女心意,依舊是無知無覺的不朽神明,「快回家吧。」
直到趙飴紐沉默收拾好東西離開後很久,目難枝都不曾抬起頭,而是以相同的姿勢佇立在這片荒蕪的山頭,背後是野火燒滿了寂寥長天。
「傻子。」抱著香蕉啃的猴子掛在樹上,和同伴一起啃著果子評論道。
無論是神明、野獸亦或是人類,沾染上這些不清不楚的曖昧淺緋,全都統統會變成傻子。
於是趙飴紐不曾再歸來。
第一片染著木屑的雪落下來的時候,目難枝遲緩地抬起頭露出個蒼白的笑,不肯承認繚繞周身而上的煙霧是清寂的落寞。
孤獨本來是可以忍耐的東西。
如果不是收到了饋贈後又再次被時間溫柔奪走。
他本來有更多更好的話可以說。
比如,他願意等她長大。
又或者,比起柏拉圖跨越時空與空間的不朽之愛,他更願意得到俗世中最平凡不過的一個吻。
淺藍色的果酒會是什麼味道?
少女的唇本來可以告知給他答案的,但是他當時竟然就這樣輕易錯過。
趙飴紐還會出現嗎?
每當目難枝收割過新一條人命時,就會望向火燒雲扯過的長天,這樣漫無目的地想,這些血真的是骯髒又虛無,他還是更懷念新雪覆蓋過的起伏山丘。
又或者,從前這些灑落春光的溫暖只是他過於短暫的錯覺。
一直到很多年後的這一個熾熱秋天。
宛如是初見,目難枝點在大椿山上,無聊地聽山中人露出貪婪的一雙眼睛,喋喋不休地討論著新名字時,劃落而下的眼神倏忽間頓住。
人群熙熙攘攘,大多都庸碌而黯淡,明明嘴巴里念叨著神明的異聞,然而在走過他面前時不曾掀起過哪怕一次眼帘。
他是神明。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也是無人察覺的異物。
是不為世所容的另一個界面存在。
唯有她,在一片晦澀的黯淡中抬起明淨的臉頰,手裡攥著的紐扣是新雪的顏色,那是他和這個世界交錯時短暫而無聲的透明通道。
他聽到她在一片吵嚷中微微開合唇瓣,於是就連枝葉窸窣的摩挲聲響都被短暫地按下了休止符。
「我找到你了。」
神明聽到她這樣說。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中二之魂被暫時滿足了
第181章 、綠毛與紅紅
最近,向小園覺得自己的鸚鵡有一點不對勁。
說起這隻鸚鵡,就要說起她最近的大春山之行。
明明是她規劃已久的畢業旅行,想要去深山裡好好做一次心理療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過程的記憶已經變得模模糊糊,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認識過一個沉靜秀氣的姑娘。
甫一打眼,向小園就被這姑娘獨特的氣質深深折服,當時就拜倒要稱她女神,她們還一起經歷過很多驚險的事情。
但是同行的遊客紛紛搖頭、表示這樣的人不存在,還笑她是模擬人生遊戲玩的太多,甚至連山林靜謐的風景都沒有觀賞過多久。
這向小園就不服氣了,要是她一直在埋頭打遊戲,身邊這隻小鸚鵡是哪裡來的?不就是因為她每天都耐心照顧,拿著蘋果塊去餵這個有著翠綠羽毛的小動物,一來二去他們就變得非常熟,這被她取名叫「紅紅」的鸚鵡還會叫她的名字。
甚至在向小園離開的時候,這隻鸚鵡還撲楞著翅膀尾隨她下了山,最後撲進她懷裡的時候差點沒把背包上的小吊飾給啄破。
「這是緋胸鸚鵡,可以家養的,如果你實在很喜歡就留下吧。」同行的全知詩看她實在是戀戀不捨,便這樣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