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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啊?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不好看,性格也不見得好。你難道有受.虐的癖好嗎?」他一圈朋友們真是氣死。
然而盛煜野只是眨了眨眼,用在新生大會上演講的口吻輕柔道:「喜歡就是喜歡啊。」
喜歡上古古怪怪的人,是不是原本很正常很完美的人也會變得不正常起來?
「這裡,」將瀧把手插在外套里,無聲帶他穿行到一片僻靜的樹林裡,她用腳趾點了點鋪著一層薄雪的地,「那個雷雨夜的晚自習里,你就是在這裡找到睡在樹下的雁聘的。」
盛煜野的目光隨著她落在環繞也抱不過來的厚重樹幹上,它沉默而內斂地記錄了這些年發生的故事,包括雷雨也包括夏眠雪聲。
雷雨天不能在樹下避雨,這是幼兒園的孩子也會明白的知識。然而雁聘偏偏在那個雷雨交加的晚自習,跑到了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
那時候將瀧急得不行,不過是一個課間出去上洗手間的功夫,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本來將瀧還擔心她被人欺負,或者是因為那些吃骨頭不吐刺的家人們出了事,眼見著就要報警,打電話前忽然看到那時候還是少年歲數的男生沉默如劍地穿行而過。
打著手電筒的將瀧心裡惴惴,傻站在原地發呆。
瓢潑雨水浸濕這個好學生的外衣,她跟在後面蹙著眉小跑過去,本來只當他是漫無目的地尋找,沒想到真的在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找到了人。
先於雷鳴響起的是閃電,一瞬把整片黑夜閃得亮如白晝,而大樹下面的女孩過於瘦弱且蒼白了,在那一秒鐘似乎要順著這粲然的白光一起消失在本該無人經過的樹林。
而盛煜野已經跑了過去,像是對接二連三的閃電視若未睹,他拉住女孩的手腕就要往外走,然後將瀧聽到了那個瘦小女孩和那個英挺雋秀的好學生說出了她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對話。
「你怎麼來了?」
「因為小拼你在這裡。」
「你也想要死嗎?」
「如果你想的話。」
瘋了!
這可不就是瘋子!
偏偏他們兩個的語氣分外平靜,不像是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找出生路,倒更像是討論晚飯和夜宵要吃點什麼。
最後還是將瀧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個絕緣體,費盡很大的力氣把兩個半陷在泥土裡面的瘋子拽了出來。
從前將瀧一直被朋友和家人叫做「人來瘋」,但是在碰到這一對古怪的人之後,她才知道自己簡直是再正常不過。
她憤怒地甩開用來接引的管子後,很惱火地罵出了一句髒話。
天生一對。
這兩個人真是天生一對。
不是那種帶著美好祝願的眷侶,而是要沾上泥巴滾在污水裡的一對有毒的臭老鼠。
如果能重來,她再也、再也、再也不要管這樣的精神病了。
青年盛煜野望了她一眼,沒有再問為什麼既然並討不到什麼好,她還要一直追尋真相。
因為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如果。
這兩個人看不到,雁聘一直以鬼魂的形式漫不經心地飄在一旁,即使是將瀧紅了眼眶也再看不到舊年這樣惹人嫌棄的好友。
死了的人再怎麼惹人厭棄,旁人也沒有什麼辦法報復,因為當事人已經死了。
「所以我才不明白,」將瀧衝上去一把提住這清秀青年的領子,憤怒到像是在咆哮,「你怎麼可以忘記她啊?那個時候你們那樣好,好到別說我和你死黨,就連狗都嫌棄的好。全世界的人忘記她,你也不應當忘記她啊。」
可是這眉宇溫和的青年眼神乾淨又純粹,寂靜的大雪蓋滿整片荒蕪的空地,而他很歉意地說聲對不起。
然而,他連自己到底對不起什麼都並不知道。
因為他已經連一星半點關於這些事情的記憶都已經不存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想寫一個非常不完美的受害者,就是各種意義上都有缺陷的那種受害者
第287章 、花朵與木棉
「什麼事?」近乎崩潰的發泄被一通電話打斷,將瀧接起來說了幾句話後皺起眉,瞥了一眼還在原地的雋秀青年,嘴巴里嗯了幾聲,「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後,她猶豫地看了一眼盛煜野,然而還不等說一些什麼,就聽到對方溫和地淡聲道:「你先去忙吧,自從畢業之後,我再也沒有回來拜訪過,能重新轉一轉也不錯。」
將瀧也不再多說兩句客套話,最後看他一眼,嘴唇囁嚅兩下,最後還是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走遠了。
溶溶的陽光鋪陳在她的背影上,像是要融化進舊年的相冊里。
盛煜野收回視線,看向虛空,「她走了,還不出來嗎?」
嘴巴里含著塊糖,雁聘本來就很瘦削的臉龐微微鼓出來半個圓弧的形狀,她垂眸看過來,「這麼說,我們之前是情侶?」
已經是鬼的人不會明白人類的矜持,就像她也不明白為什麼現在這個青年會臉紅,「你喜歡我?」
盛煜野咳了一聲轉過頭去,過了片刻才溫和開口:「我不記得了。」
哈,這倒真是個好藉口。
雁聘跳過這個話題,撫摸了一下那棵枝繁葉茂的樹,突兀的脈絡穿過她不應該存在於人世的手心,「別太在意,反正看樣子,最後我們也還是分手了。你總不會和鬼想要再續前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