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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大橋中點的時候,已經有彩色的霓虹燈光彌散在五立方米的壓縮空氣內,旁邊並肩而行的是黑窗的私家車亦或是嚴肅拉響著長笛呼嘯而過的警車都分不清楚,只有濃郁的光線薄薄地鋪開在眼皮上,被司機座位辨不清旋律的爵士音樂掩映成虛幻的光點。
有那麼一瞬間,虞梨看到有哀傷的情緒流水一般從身旁好友的眼睛中滑過去,轉瞬間就消散在絢爛繽紛的無數道編織成面的光線里。
那是她不認識的樹懶,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是空氣蛹縫補著推送到複製品世界的二號假人。
不然,她怎麼會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竟然是在流淚呢?
還未等她想清楚搖醒自己,轉瞬間又在搖籃車一般的爵士音樂里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再抬起眼皮已經是熟悉的校園門前,而花抒嵐腦袋磕在前座的座椅上,早已睡得四仰八叉、人事不省,是樹懶看到都會覺得丟樹懶面子的形狀。
「別睡了姐們,」虞梨付完錢,打開車門拽著還在暈眩狀態的好友往外走,「我們緊趕慢趕不就是為了回來吃生拌牛肉嗎?你再睡就對不起我們下午翹掉的兩節專業課和一節體育課!」
迷迷瞪瞪地揉揉眼睛,花抒嵐恍然大悟,趕緊捋了一把炸毛的亂發,跟著對方衝進鴉雀無聲的食堂。
……等等,先不說平時就很吵鬧的食堂居然這麼安靜,今天可是有生拌牛肉的催化劑。
那可是可以把狗腦袋都打成人腦袋的無敵生拌牛肉!
這樣的氣氛,無論怎麼說,都絕對不太對吧。
就連和全世界有壁的花抒嵐都意識到不對,下意識看自己的腕錶,疑惑道:「是我的手錶壞了嗎?現在正是飯點啊。」
還沒等咕噥完,花抒嵐就感覺到自己後腰上面的軟肉被狠狠一擰,還沒等叫疼,下意識抬起頭來的時候,就發現全食堂人的目光都默默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一雙雙眼睛活像是盯住獵物的槍眼,看不到的呼吸全都是硝煙。
「呃,」花抒嵐慢吞吞地放下手,又在萬眾矚目下晃晃悠悠舉起來,歪下頭,露出一個當代大學生快樂假笑的八顆牙微笑,「hi?」
虞梨都快要氣死了,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敢確定自己肯定要把對方腦袋裡奇奇怪怪的棉花絮都給搖出來。
她附耳咬牙切齒道:「你看看坐在我們常坐位置的那帥哥是誰?」
好傢夥。
身為一個曾經夢想做化妝師的人,花抒嵐在食堂看到午棘的第一眼想法就是,今天這妝感效果也太好了,絕對是當代失格偶像刷爆怒榜熱搜後首露面的最佳妝容。
淒楚而整潔,優雅又病弱,難過的情緒通過粉里透白的絕望咬唇妝里體現的淋漓盡致,胸前的一朵精緻小白蓮純潔、可憐,卻又透露出與世俗格格不入的孤芳自賞感。
而他感知到來人望過來的那一眼。
地啊!
那是怎麼樣的一眼?
是過路的螞蟻看到都會憐惜到和同伴走失的程度,是勤勤懇懇的蜜蜂看到都會忘記自己工蜂責任的程度,是天上的織男為了能多欣賞憂鬱帥哥的臉蛋、都要把自己身上的羽衣和鞋襪庫次庫次庫次往河邊扔掉的程度,是太監看到都恨不得逆轉時空獨自篡位登上皇位只為了他打造一個專屬金屋子的程度。
「這,」花抒嵐一時失語,「就是傳聞中的行為藝術嗎?」
從這段古怪又陰鬱的情緒里清醒過來,虞梨晃了晃腦袋,小聲道:「我算是明白為什麼他哥哥那個事情鬧得那麼凶,他都能得到眾人的原諒還有人心疼憐惜了,現在的女人太膚淺道德感太低了,完全就只是看臉。我的天啊,這是怎樣清純而又惹人愛的小白蓮。」
「好了,你不要這麼看我,雖然理智上我知道噁心人渣的家屬其實也是受害者,但是當我知道午荊、不對,是南荊真的幹了什麼又蠢又毒的事情之後,真的很難非常快就拿下有色眼鏡。」
「不過午棘就真的很理智也很清醒,作為人渣受害者的親屬還能大義滅親向自己的前嫂子道歉,願意一力承擔哥哥的錯處,還願意把自己特地從鄉村趕過來要鬧事的親人攔下來……」
「誒,其實我一直以為他家裡很有錢來著。看來冠名權是真的很重要,因為午棘沒跟著改性,就不算是南家的人,生長的環境真的和他那個垃圾狗差得太遠了。不過這個也不重要,午棘能這麼清醒又帥氣,真就是聖父啊聖父,是現在壞男人叢生中難得一見的好男人,我願意以自己的名義給他頒發一塊牌坊。」
「我是說真的,雖然今天早上我和你說什麼葉湛昭長得很帥,那都是開玩笑的。不管怎麼說,當時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學妹自殺案件其實現在也是一樁懸案。但是午棘怎麼都可以說是一個爛好人了。有點傻的爛好人肯定要比沒腦子的校霸好啊,花抒嵐你清醒一點。」
虞梨還在不停地絮絮叨叨的時候,花抒嵐已經坐過去,直白了當地問:「你是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午棘同學。」
看對方不回答,花抒嵐用手機下了生拌牛肉的餐,坐等食堂叫號的時候拆開筷子,「你晚飯居然沒有和巴郁一起吃嗎?」
見此景,虞梨趕忙坐到旁邊屏息觀察。
苦笑一聲,午棘依舊是溫柔而紳士的樣子,輕聲答:「我只是機緣巧合救了他一次,他也需要認識新的朋友,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和我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