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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牆上的鐘表在滴滴答答。
先鬆手的是何雨,她看了一眼手上於橋西的口水,一臉嫌棄的表情。
尷尬這種事兒是比出來的的,看著何雨要吐了似的去擦手上的口水,於橋西更尷尬,站在原地,她看著幾米外的那個人,雖然知道了現在這裡面是何默默,可她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比面對著頂著何默默臉的何雨難受好多倍呢。
「那個,默默……我都聽你媽說了,這個意外吧,阿姨我實在是想不到,那個……我今天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的意思不是說你不好,我的意思是這個事情吧,那個詞兒是什麼來著?」
於橋西一臉地牙疼,她求救似的看向何雨,她的髮小兒用何默默的臉回了她「你活該」的表情。
一時間她覺得這事兒更難辦了。
「哦,概率,我是說這個事情都是有概率的,我勸你媽為自己打算,不是因為你,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何默默走過來,於橋西盯著她的臉,後退了一步。
站在於橋西面前,何默默說:「阿姨您先坐,不好意思我今天情緒不好,從您店裡走了,還麻煩您幫忙找我,給您添這麼多麻煩。」
她這樣,於橋西反而更緊張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說:「媽呀我居然從這張嘴裡聽見叫我阿姨,何雨,我就比你大一歲七個月二十二天,給我折壽了咋辦你還我啊!」
擦手回來的何雨說:「於橋西你可正經點兒吧,默默跟你道歉了,你好好跟她再說說,大人道歉有個大人的樣兒行不行,是能累死你嗎?」
「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在兩個過分活潑(?)的大人中間,何默默居然是態度看起來最成熟的那一個。
「您的意思是說,不管孩子怎麼樣,任何事情都是有概率出現的,我媽媽應該先對自己好一點。」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默默你不愧是年年考第一,這個總結歸納能力是真好,比你媽強多了。」
知道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何默默沒再說什麼,轉身就往房間裡走:「這一點我是完全贊同的,您這個話對我媽媽說我也沒有意見,我繼續學習了,你們慢慢聊。」
「默默,你等等。」何雨叫住了自己的女兒。
「於橋西,這事兒不應該是你說了道歉,她說了理解就完了。」
於橋西鼻子大出氣:「你說吧,你還想讓我怎麼道歉?」
「你這話就算是跟我說我也得鬧翻天啊,什麼叫做默默是李東維的孩子,她就有可能變壞?她是我教出來的孩子,我不信她,還有誰能信她?」
何雨站在三個人的中間,如果是從前,她可能就讓這件事情這麼過去了,默默懂事,於橋西也確實是出自好心,看起來不過是一場誤會。
可剛才看到自己女兒轉身離開的時候,何雨想到了那句「我明明是你耗盡了心血才養出來的,我不是在荒地上長出來的!」,她女兒是哭著喊出這句話的。
她總覺得自己只有默默,但是今天,她察覺了一件事——事實上,是默默真正地只有她。
從來被外人夸的高情商,此時在何雨熟悉的家裡展現自己的力量。
何雨態度堅決地說:「默默她說她理解你,不是真的想原諒你了,是不想跟她媽的朋友吵架,你道歉能只到這個份兒上麼?」
何默默轉身抬頭看向自己媽媽。
於橋西看看何雨,看看何默默:「你們母女倆是要拿我演上了?說吧,你們想讓我怎麼道歉?」
何雨看何默默,發現自己家的女孩兒還在傻乎乎地看著自己,她笑了:「傻丫頭,問你呢,橋西阿姨她該正經給你道個歉,你想要點兒什麼讓她表示誠意嗎?」
討要東西、談條件這種事情又進入到了何默默的社交盲區,她快速搖頭。
「行吧,那你自己想怎麼道歉是有誠意。」何雨轉向於橋西如此說道。
於橋西幾乎是要氣笑了:「何雨,我給你女兒這麼大臉面是看在咱倆的關係上,你別跟我這麼沒完沒了啊!」
何雨也看著她,表情認真而嚴肅:「光看你是因為我們倆的關係才道歉,你的心就不誠,就因為就因為我把你當這麼多年好朋友,我讓你在這兒想,不然,換個人讓我女兒哭了又哭,我早拿拖把抽他二里地外去了。」
於橋西的眉頭都要擰一起去了,她卻還不是這個房間裡反應最強烈的人。
何默默拉住了自己媽媽的衣服。
何雨轉頭,看見一個綁著馬尾辮的腦袋,那個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默默怎麼了?頭疼了?發燒了?我就說……」
「沒有。」何默默抱住了媽媽的腰,「我就是想抱抱你。」
從小到大,何默默都不會表現得很依賴自己的媽媽,媽媽很忙,媽媽要養家,媽媽賺錢好辛苦,所以何默默給自己定下的「好孩子」的標準,就是絕不給媽媽添麻煩,可她現在希望媽媽抱抱自己。
在媽媽說出「她是我教出來的孩子,我不信她,還有誰能信她?」、「她理解你,不是真的想原諒你了,是不想跟她媽的朋友吵架」、「換個人讓我女兒哭了又哭,我早拿拖把抽他二里地外去了」……這些話的時候,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允許自己去抱抱媽媽。
何雨也真是第一次遭遇自己女兒撒嬌,剛剛那種抱著哭不算,雖然現在女兒是在「自己」的身體裡,可是她總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摸到了女兒最柔軟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