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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圈兒紅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是個女的呢?」
說話的時候她又抱緊了手臂。
隔著寬鬆的校服外套,也能從輪廓上看到女孩兒的胸部被她的動作擠壓在了一起。
何雨的喉嚨一緊,她成人的思維從蓋歡歡的語言和動作細節里發現了一些東西,一些她絕不想看到發生在孩子們身上的東西。
「什麼性別都沒有錯,錯的是人,是一些人太噁心了。」
「是麼?」蓋歡歡微微抬起頭,她盯著何雨的眼睛,「那為什麼,我現在覺得自己這裡,這麼髒?」
她捂住了自己半邊的胸。
「我就是在路上騎自行車來上學,我什麼都沒有做,那個人他就騎著車到我旁邊,然後就抓我這裡,抓完了他就走了……」
隨著話語,女孩兒的手指慢慢地收緊,白皙的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只有我留在那,我對自己說沒什麼,我只是遇到了一個流氓,但是我特別想哭,可是我不能哭,有人穿著我們學校的校服從我旁邊經過,我不能哭,我哭了別人就都知道了。」
蓋歡歡哭了,眼淚在從她的眼睛裡流了出來,痕跡蜿蜒在稚嫩的臉上。
「為什麼呀?我什麼都沒做啊,我就是騎車子來上學,為什麼他就盯上我了?」
眼淚抹在袖子上,蓋歡歡的聲音已經失了腔調,近乎於尖叫:「他還在笑!那個人他還在笑!我在這坐了這麼久,他還在笑啊,他怎麼還在笑啊!」
何雨站起來,抱住了蓋歡歡的腦袋。
「歡歡,歡歡,這不是你的錯,你什麼都沒做,就是個一個傻逼、變態、流氓,他一輩子像個廁所里的蛆蟲一樣只敢躲在暗地裡欺負小姑娘,我跟你講,發生了這種事情他什麼都得不到,你也什麼都沒失去,知道嗎?他就是個下作的傻逼!」
「我覺得好髒啊,他怎麼會什麼都沒得到呢,他在笑啊。」
「他笑是因為他卑鄙,他懦弱,他覺得你會害怕他才會笑的,你知道嗎?」
沒人看見何雨的臉龐,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堅毅而輕蔑。
「這種人永遠都是這個社會的最底層,你這輩子都比不上你,真的,你相信我,你會長大,變成成熟、勇敢,那種人走在街上看見你都是會低下頭的,你相信我。」
蓋歡歡把臉埋進「何默默」的腹部,嚎哭這說:
「你說的我都懂,可我還是覺得他的手還在這!好髒啊,真的好髒啊,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長這個,我現在好難受啊,何默默,我好難受啊!」
「他的手不在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摸到你了,真的。」
「在啊!怎麼會不在,何默默,我現在真的我好髒啊!我一直覺得我什麼都知道,學校發的教育手冊我也都看了,更多的我也不是不知道,我知道我我不應該難受的,可我還是覺得我好髒啊,就因為我是女的嗎?我就要被人這樣嗎?」
課間操結束了,有男同學快步衝進教室,看見何默默站在那兒抱著一個人。
「這是怎麼了?」
何雨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蓋歡歡的背:
「來,我們去洗臉。」
何雨脫了校服,擋住了蓋歡歡的頭,逆著同學們重回教室的人流一路把她拖進了衛生間還空著的隔間裡。
小小的隔間裡,蓋歡歡還是趴在她的肩膀上抽噎個不停。
何雨覺得一股熱氣在她腦門兒上就散不去了,誰千辛萬苦養大的女兒是讓那幫垃圾禍禍的,怎麼每次出了這種事兒都是女孩兒在哭呢?
要是默默遇到了這種事……
「蓋歡歡,你看我。」
今天何雨在校服裡面穿的是一件上半截有扣的T恤,她解開扣子,露出了鎖骨以下的位置。
「你看,蓋歡歡,雖然不大吧,咳,你有的我也有。」
蓋歡歡靠在水箱上,用特別狼狽的一張臉面對著「何默默」。
「沒什麼覺得髒的。」
說著,「何默默」把T恤脫了下來,十六歲的何默默剛開始發育沒多久,穿的還是棉質背心式的內衣。
「有這個有什麼好丟人的?」何雨指著白色的布片,「有媽的誰沒叼過啊?生完孩子有奶水足的媽,說不定還幫別人餵孩子呢。」
蓋歡歡有點愣,似乎被何默默的行為給驚到了。
一手抓著自己脫下來的衣服,何雨的另一隻手拉住了蓋歡歡的手。
「這是我……的。」何雨覺得自己今天是對不起自己女兒的小身板兒了,但是她是個當媽的,眼前這個是只比默默大一歲的孩子,讓她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孩兒說自己「髒」,這也太為難她了。
「我是女人,我有奶.子,每個女人都有,如果我以後有孩子,這就是給孩子最初營養的地方,要是沒有,人類早滅絕了。我還有子宮,就在肚皮下面,以後我就在那生孩子,男人想要傳宗接代,屁話,沒有女人怎麼生孩子?明明就是靠這裡生孩子,我會挺著肚子,腫了腳,吐得頭髮都掉了,打噴嚏都得小心別漏尿,就這麼過了十個月我的孩子就走尿尿隔壁的那道兒出來了,默……有什麼不可以說的?這就是女人,沒有什麼好覺得不好意思的,誰覺得這事兒丟人,誰摸了人一下就覺得自己沾了大便宜,那是他自己辱了自己親爹媽。
「這裡它下面不就是個奶盒子麼?跟身上的每個位置都一樣,它也會生病,它也有用處,老天爺讓女人長這樣,是為了讓人類繁衍的,沒別的,老天爺會說『我造了這麼個東西是為了讓別人摸一下就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