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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默默左右腳換著撐著身子,整個人看著搖搖晃晃。手指在車座上畫了一個直線條組成的勺子型:「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在極端地躲監控,那麼他能夠選擇的路線只有這一條,就是早上的時候從西邊那條沒有監控的路過來新河路,作案後走到東邊數第一條沒有監控的路,然後往東邊逃逸。同理,他晚上先移動到東邊第一條路,行動的時候到了新河路,再往西邊逃走,因為那條路的另一頭有監控,其實是沒有讓他繼續逃跑的路徑的,但是他還敢在晚上犯案就一定是有什麼條件讓他很自信可以躲過去別人的在追查。」
說完之後,何默默皺起了眉頭:「我的掌握的條件太少了,只能從我們目前獲知的信息得到一個結論,以這個結論作為推斷的條件,但是這個結論是否正確,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哎呀,你先別又把話頭兒轉回去,你剛剛說什麼條件很自信是什麼意思?」
何雨急了,女兒前頭說的她一知半解,最後這句精華怎麼就吞了呢?
何默默的嘴唇抿了起來,「我現在得出的推論太絕對了。」
「絕不絕對你先出來,咱們倆在這晃了一晚上了,就算是踩點兒都踩透了,你好歹得告訴媽媽咱們這一晚上忙出了個什麼事兒啊?」
何默默微微低下了頭,低聲說:「我懷疑,他就是西邊那條道某一家店鋪或者企業的員工,還是早晚在工作地都沒有人懷疑的職業,比如……保安。」
「保安?」
何雨猛地想起來西邊那條街里有一個小公司,她們借著找狗還去問過監控的事情,那位保安的回答是監控壞了半個月了一直沒人管。
好像後頸的一根筋被撥動了一下,何雨脖子一麻,她理解了為什么女兒的表情變得那麼嚴肅。
「寶寶,咱們不用推得這麼仔細,你這……」
「不充分的條件在絕大部分時候會導向錯誤的結論,但是也有極少數……在物理學和數學上存在著各種猜想,它們都是從不充分的條件中得出的,在漫長的時間裡人們要證明它們是或者不是。」
何默默不知道這個話是說給媽媽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她想說自己一定算錯了,又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是正確的。
可這次的正確或者錯誤影響的並不僅僅是分數或者排名。
她才十六歲,她害怕了。
這種害怕旁人很難察覺,他們只會以為這個女孩兒的面無表情是驕傲和篤定,是得意和不屑,除了她媽媽。
一隻手放在了何默默的肩膀上。
「沒事兒,默默,這事兒既然已經起了頭兒,咱們也不差這一步了,啥猜想啥的,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證明了保安就是那個流氓啊?」
「車……他的車應該放在了他的工作地,還是比較隱秘的地方。」
「還有麼?」
「作案人很大可能住在這附近。還有你之前跟我說的,他應該喜歡看到女孩兒受到驚嚇的樣子,如果女孩兒在他面前受到驚嚇,他應該會笑。」
說實話,何雨被最後一句話噁心到了。
再一想這個人可能之前還和她們說話了,她甚至想吐,但是在女兒的面前,她就要表現得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
她的一分膽怯,在孩子的心裡就可能放大到整個崩盤。
「沒事兒。」她又對自己的女兒說了一遍。
「一開始就覺得是你們,還以為我看錯了,沒想到真是你們。」
清亮的聲音從兩個人的身後傳來,伴隨著自行車的剎車聲。
是林頌雪。
也不只是林頌雪,她身後還跟了兩個女孩兒和三個男孩兒,都騎著自行車,她們都抬著頭看著路燈下的母女倆。
居然還能帶了五個孩子過來,何雨心裡覺得林頌雪這小姑娘在孩子裡還真是挺有號召力的。
在一聲聲的「阿姨好」里,何默默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何雨半邊兒身子擋在女兒的面前,說:
「默……我……林頌雪,你來,我們跟你說點兒事兒。」
兩分鐘後,坐在山地車上沒下來的林頌雪眉毛挑了一下:「那照你說的,我們只要盯著那個保安就行了,拿個望遠鏡守著他,看他能不能騎著電動車出來不就行了。」
何默默連忙說:「我這只是猜想,條件一點都不全……而且我一點都想不明白,他一個流氓為什麼做事要那么小心幾乎是用盡一切力量去躲避監控,在邏輯上有太多漏洞了……」
「反正只是盯盯人,也不費什麼事兒,總比我們自以為是要好。」林頌雪低頭笑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樣子,一點都不像白天面對何雨的時候那麼自信滿滿,顯然,她這個晚上也過得很「充實」。
也不知道林頌雪跟那些少年們都說了什麼,他們甚至沒有要求再聽聽各種解釋和推斷,很快就分配好了盯梢的工作。
何雨再次覺得小林姑娘真是了不得,當然,最厲害的還是她家的默默。
「馬上就要放學了,我們先去準備一下。」
林頌雪顯然也知道校服扎眼,幾個人也都是換過衣服才來的。
看著她們消失在路燈下的街口,何默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春天河水的土腥氣灌進了她的肺里。
「別怕。」何雨握緊了那隻冰涼的手,「他們做的事情比我們預期的好多了,這都是因為你提供了一個思路,不對也沒關係,怎麼樣都沒關係……唉,今天晚上這人我估計也出不來,我先去把電動車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