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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一直認為沒有書本解決不了的道理,人類把已知與猜想一起變成了知識,它們足夠解答平凡生活中的一切,可當我真的站在了媽媽的角度,我發現知識無法完全地解答時間帶給我們的難題,也許物理學家終有一天會突破宇宙的極限,時間與空間都會被詮釋和解答,但是他們沒辦法解答我媽媽四十一年來的人生,為什麼生活的火焰燃起又熄滅,為什麼奔騰如海浪的熱情被拍碎在礁石上,為什麼用盡一切力量追求的勇氣會湮滅在時光里,這是知識無法解答的生活,我不知道這種生活是流動的液態還是固態,它無法稱量和計算,只能用心去求做無數的實驗,找到它的沸點與燃點,讓她重新沸騰和燃燒。」
何雨讀得磕磕絆絆,尤其是她女兒這裡面寫的又是愛因斯坦又是相對論的,光是這些名字都讓她覺得硌嘴,可讀到最後,她大概明白了女兒的意思,雖然言辭沒有變的更加流暢,可她的心裡很暢快。
「何默默,你寫十次作文八次有愛因斯坦,九次有相對論,實在不是老師不想給你高分,老師每周看你的周記,每次看你作文課上寫的作文,到現在真的是看見愛因斯坦就想起你了……這次你又寫了愛因斯坦,唉,不過這次你跟媽媽交換了身份的這種想法是很有意思的,做了很多的很有趣的假設,讓你的作文讀起來很生動,我希望你以後寫作文繼續往生動的方向努力,不要總是像物理學家語錄了好不好?好了,坐下吧。」
何雨默默坐下了,看看老師那張一看就很有才華的臉,在心裡想著:「假設?那是老師你見識太淺了,人生的波折經歷得少啊。」
隨手翻開了女兒前面的幾頁周記,果然,就像老師說的那樣,除了愛因斯坦就是何雨記不住的人名,她看著看著差點兒笑出聲來。
老師說看見愛因斯坦就想起默默了,這話告訴她也不知道她是高興還是生悶氣。
估計又是嘴抿起來半天不說話的樣子吧?
上了一節數學課又上了一節語文課,何雨癱在座位上不想動了,真的投入了精力之後,她發現學習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根本不比她上班輕鬆。。
體育委員招呼著大家出去跑操,連著幾天都因為下雨沒有運動,男生們比平時更積極地沖了出去,何雨收拾了一下書,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蓋歡歡,我就是拍你一下,你怎麼了呀?」
貝子明的聲音引起了何雨的注意,她轉頭,看見坐在自己後面的同桌倆鬧起來了,不對,應該說是貝子明在鬧,蓋歡歡的表情有些恍惚,似乎根本沒聽見貝子明說了什麼。
大概是出於防止早戀的原因,現在的高中已經不會完全按照一男一女的書序來排列作為,在高一(2)班大部分的座位安排是按照成績和學習帶動的需要,比如時新月,班主任一直覺得她文科成績不錯,性格也安靜,不會打擾到何默默,讓她坐在何默默的旁邊也是希望何默默能在學習態度上帶動她一下,要是能提升一下她難以入眼的數學成績那就更好了。
貝子明和蓋歡歡是班裡少有的男女同桌,貝子明有些小氣,學習成績不錯但是人緣一般,蓋歡歡的學習成績在班級中上游,性格大大咧咧,他們兩個人的相處屬於偶爾別彆扭扭總體輕鬆愉快的狀態。
正因為彼此的關係還算不錯,此刻站著的少年一顆心似乎有些受傷。
何雨繞過桌子走到了蓋歡歡的身邊,女孩兒一隻手一直抱住了另一邊的手臂,是極為防備的狀態。
「貝子明,你先下去跑操吧。」
男孩兒撅著嘴,眼鏡反射著窗外的陽光:「我就看她不起來,問問她是不是不跑操了,結果她一下就躲開了,好像我怎麼她了似的。」
說完,他看看「何默默」,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晃著就離開了座位。
「蓋歡歡?」何雨小聲地叫了一下女孩兒的名字。
蓋歡歡的頭半垂著,這個一貫神氣十足的少女現在臉色有些蒼白。
她仿佛有些遲鈍,幾秒種後才終於聽見了何雨的話:「你讓我自己呆會兒吧,何默默……我求你了。」
這個小姑娘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軟話呀?何雨一聽就覺得更有問題了,抬腳從座位里抽出了凳子,一屁股坐在了蓋歡歡的旁邊。
教室里已經不剩幾個人了,體育委員看看何雨她們兩個人,說:
「何默默,你今天不去跑操了?蓋歡歡她有假條嗎?」
原來何默默可以不去跑操,這也是絕對優等生的特權吧,可惜之前何雨一直不知道。
何雨抬頭說:「她肚子不舒服,我一會兒會替她跟老師請假。」
體育委員點了點頭,這個班級里個子最高的穩重男孩兒也不多說什麼,邁著他的大長腿快步走了。
教室里就剩了她們兩個人,甚至可能整個樓層的教室里,也就只剩了她們兩個人。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蓋歡歡出神兒了很久,突然小聲說:
「何默默,是不是什麼題都難不倒你?」
何雨在心裡瘋狂點頭認為沒錯,她女兒就是聰明可靠全校第一,嘴上說:
「嗯……任何問題都會有一個解決方案,你如果想不出辦法,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是麼?」
蓋歡歡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