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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多,何默默去上班了。
何雨把家裡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昨天韓女士來扯下來的床單也和昨晚被她整理的其他床品一起洗了。
上午十點,於橋西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讓何雨去她那吃飯。
何雨想了想,答應了。
今天的何默默依然和偶爾響起的電話進行「我不接你就不存在」的拉鋸戰,好在昨天晚上被媽媽催著用熱水把全身都洗透了,腿不那麼疼了。
周日是商場裡流量大的時候,正好又趕上經理來巡店,所有人都比昨天更累了兩分。
「劉小萱,我記得你做季度計劃的時候說過二到四月會爭取銷售額比去年同期增長百分之二十……我看你現在的數據,還差得很遠啊。」
管理著全市七八個門店的經理看著比店長左心還年輕幾歲,真實年齡已經三十七了,穿著黑色襯衣白褲子還有一雙坡跟的皮鞋,從裡到外透著一股幹練,她一邊點評門店員工的業績,一邊也會看著店裡的生意,有兩個女孩兒想要買去海邊穿的裙子,劉小萱推薦的不滿意,她就走了過去。
在這裡工作了一段時間,何默默已經知道了一個優秀的銷售是什麼樣子的,店長阿姨對待顧客態度殷勤,但是很難調動顧客的購買熱情,劉小萱做事懶散,不只是懶散在做,也懶散在想,跟在顧客的身後機械地夸沒意見顧客拿起來的衣服都適合對方。她媽媽在各個方面應該都是最好的,從選品到搭配,到與顧客關係的把握與維護,和她們對比起來要自然,也更令人舒適。
何默默覺得自己的問題也多得不得了,說話雖然比從前自然了一點,也還是太孩子氣,好像每一次對顧客說的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不足,選品搭配也只能照本宣科,在微信上給顧客們發衣服款式這種事,最終還是她帶了照片讓媽媽負責溝通的。
仔細研究了媽媽的微信,何默默才發現媽媽對通信錄里的客人進行了很驚喜的標籤分類,購買的尺碼,大致的身高體重,肩寬腰細,膚色,甚至眼睛大小都是標籤分類的內容,甚至還包括了是否愛化妝和喜歡廓形或者緊身。
這些讓何默默更加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媽媽的「金牌銷售」來得比所有人想像的都更加不容易。
她呢……她這些天,甚至沒有讓幾個顧客加上微信。
其實大部分時候說了也會加,尤其是需要調貨的顧客,但是在很多情況下是何默默自己沒辦法張嘴提出這個要求。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陳經理對待顧客的樣子就讓何默默想起了自己媽媽。
「何姐。」
聽見經理叫自己,何默默努力讓自己自然地看了過去。
「下個周又有一次夏裝的選品,你跟我去上海一趟吧?」
一瞬間,何默默全身上下寫滿了「不想去」。
「不……這種機會應該多給年輕人,讓她們去總公司多接觸一些公司文化。」
棒!何默默在自己的心裡畫了個「A」。
「何姐,上次你就沒去,機會是得讓年輕人爭取的,又不是你讓出來的,上次我和印象城那邊徐店長一起去,她選的幾件衣服賣得真挺一般,她店裡之前訂的多,眼看就要求爺爺告奶奶地全退了,選品這事兒真的是也不能只看審美,還得去考慮顧客需求,何姐,我覺得你在這方面真的是,特別靠譜。」
作為一個本學期末六選三一定會選物理化學的准理科女,何默默自認自己也沒有審美。
更不知道顧客們有什麼需求。
就在她想著怎麼能推脫掉的時候,兩個穿著商場西裝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BO,你們家是不是有個店員叫何雨?」
所有人一起看向他們,又看向「何雨」。
「我們這邊接到電話,前天晚上何雨和一群高中生抓住了一個逃犯……」工作人員的手裡亮出了一個四十多厘米長的小錦旗,「這是見義勇為啊!」
啊,上海挺好的,真希望現在立刻就出現在那裡——接下來一個小時的時間裡,何默默無數次地這麼想。
何雨可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現在正在被「表(折)彰(折磨)」,今天太陽很好,她癱在於橋西咖啡店的窗下不想動。
「幾十歲的人了跟一群小孩子胡鬧,還把自己給弄傷了,何雨啊,你是真出息了。」
捧著「何默默」的手看著手臂上的擦傷,於橋西的語氣是一貫的連嘲帶諷。
何雨懶洋洋地挑了一下眉,說:「這怎麼能叫胡鬧呢?再說了,我也就沒幹啥,出力的都是那幫小孩兒。」
於橋西:「嘖。」
要不是太陽太舒服了,何雨就要跟於橋西打一架了。
於橋西讓小宋做個燉個豬蹄再燒個雞爪,要是中午來不及吃就讓何雨帶回去,說完了她又轉頭問何雨:
「照我看,還得給你做個豬腦子。」
何雨看著窗外懶得理她。
一個戴著大太陽帽的瘦小的女孩兒騎著一輛三輪車進入何雨的視野,車上捆了兩台舊型號的笨彩電,何雨一開始沒留意,直到她看清了女孩兒的側臉。
「時新月?」
小姑娘人不大,三輪車騎得很快,在何雨想要的看清的時候,她已經只留下了一個背影。
那是時新月吧?
何雨疑心自己是被太陽曬得眼花,小姑娘雖然內向了一點兒,也不像是會在周末跑出來收廢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