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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默默一定滿腦子都是小想法, 成熟是外表, 內在一如既往的可愛。
外面在下雨, 挺大的,早上的時候老師就讓同學們關了窗, 有同學大概是喜歡雨或者潮濕的空氣, 把窗悄悄拉開了十厘米, 就像是整個教室被撕了一道口子,一縷潮濕的風擠了進來, 在教室里東遊西竄。
何雨能感受到這道風纏繞著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聞到的都是象徵著綠葉蒼翠、紅花吐蕊的泥土氣味。
這樣的天氣,適合一個人在房間裡一邊干點兒什麼一邊唱歌, 不過何雨25歲之後就沒有這樣的時光了,當初有的時候,她沒珍惜。
在好的年華, 遇到好的人,看一點好的風景,做一點好的事,在何雨看來就是所謂的「青春」,遇到的那個人未必是誰,可能是男孩子,可能是女孩子,可能是荷爾蒙勃發的懵懂,可能是攜手並進的友誼,可能是吵吵鬧鬧的夥伴,可能是一位體貼的師長,總之,一個人的存在一下子就勾勒了時光……何雨希望何默默的人生中有這樣的一個人。
所以,看見女兒和林頌雪那樣爭論,她也是高興的。
不過……
因為下雨課間操取消了,林頌雪站在2班門口,不用同學幫忙叫,何雨已經看見了她。
「那個……你們互相理解就能快點換回來是麼?我有一個想法……」
「等等。」何雨抬手一把勾住林頌雪的肩膀,笑容親切,「你先告訴阿姨,你昨天說的有人孤立默默,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林頌雪看了一眼「何默默」,目光又轉向了另一邊,她知道現在這個人不是何默默,但是這是何默默的臉、何默默的身體,這個人摟著自己肩膀的感覺太奇怪了。
覺得奇怪的又何止林頌雪自己。
很多同學也驚訝地看著何默默居然一臉笑容地跟林頌雪「哥倆兒好」。
「默默沒告訴您,就是不想您知道。」
「你這就不懂了,有些事情孩子不願意告訴家長,但是有些事情呢,家長有義務、有責任知道。」
攬著林頌雪走到人少的一個樓梯口,何雨鬆開了手臂,現在的小孩兒真是一代比一代高,默默才十六歲已經只比她矮一兩厘米了,林頌雪這個小姑娘比默默高四五厘米,估計都快到一米七了,手臂掛在她肩膀上還真有點兒費勁。
林頌雪似乎解脫似的鬆了口氣,語氣有些疑惑地說:「義務?」
「是啊,義務。」何雨知道這個詞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也許是陌生的,「我是她媽媽,保護她、照顧她是我的責任和義務,讓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受到了傷害,這說明我不是個合格的家長,你說對不對?」
女孩兒看看她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不合格的家長多了去了,再說……就算你知道了這件事,你就是個合格的家長麼?阿姨,您怎麼評價一個家長是不是合格的?我爸沉迷工作,我媽沉迷照顧我爸,從我十歲開始我就只有錢和保姆,我爸媽也覺得他們自己是合格的家長。所以,您只是想用您的標準說服我,也就是說,這個標準不是用來約束你的,是你想用來約束我的。」
林頌雪雙手插在褲兜里,靠在牆上看著眼前的「何默默」,繼續說道:
「媽媽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媽媽,所以女兒有什麼秘密,女兒和女兒的同學都要告訴媽媽,這是您的邏輯嗎?孩子想要成為一個最好的孩子,希望爸爸媽媽能更多地理解自己,又有幾個家長做到呢?反倒是一旦孩子做的不好,他們就會說『我給了你那麼多!為什麼你還不是我期待的那種孩子?』。」
「我可從來沒有對我女兒說過這種話。」
「那是因為何默默永遠都在超出別人的要求!」
何雨看著林頌雪的雙眼,看見女孩兒的眼睛裡滿是不信任和嘲諷。
林頌雪說:「她永遠超出別人的要求,所以她能把您的不滿足甩在身後,您有沒有想過是她是為了什麼做到的呢?我認識何默默的時候她才十四歲,整個補習班裡她是最矮的,她穿著一看就很便宜的T恤,用著20塊錢一隻的鋼筆,拿著讓所有人都羨慕的成績。其實我一直都認識她,初一我爸第一次給我開家長會,整個年級的表彰名單貼在樓下,他站在那兒看,名單第一個就是何默默的名字,上面寫著她全科目滿分。
「我爸問我:『這個叫何默默的是家裡很有錢麼?』我說:「應該不是。」我爸就說:『養兒當投資,這個何默默的家長真是投資高手,以小博大賺大發了。』從那以後我就一直記著何默默這個人,她還是個學生,在我爸的眼裡已經是穩賺不賠的一筆投資了。
「阿姨,你你在別人的眼裡一直都是值得被羨慕的對象。根本不需要您履行什麼責任義務何默默靠自己就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您現在為了知道她不想告訴你的事想起了你的責任和義務……阿姨,我實話告訴你,我只想笑。」
明明昨天忐忑地問能不能繼續當朋友的時候還那麼可愛,明明昨天和默默爭論的時候還是個有點脾氣的小姑娘,現在的林頌雪卻已經是尖銳的,何雨能甚至能感覺到她身上豎起的尖刺即將刺進自己的身體裡。
何雨低下頭,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沒有出現,現在還想過問,其實很沒意思?」
林頌雪沒有回答她,女孩兒的眸光轉向了樓梯向上的方向,她的表情也已經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