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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假話,他程及可沒少脫人衣服,只是越乾淨的,他越不碰。
為什麼不碰?
因為他手髒了。
他起身:「不送。」
林禾苗把身份證和學生卡都收好,背上背包:「程及,」她的眼神里有股說不清的固執,她說,「我叫林禾苗。」
程及笑著回了一句:「林禾苗同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林禾苗呆滯地站了一會兒,走了。
去年一月八號,在帝都浮生居,1204的門口,程及問過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當時抓著他的衣袖:「我叫林禾苗。」
那時候的程及是浮生居的貴客,經理見了他,也要尊稱一聲程爺。
快傍晚了,街上人煙稀少。
林禾苗站在路中央,仰著頭,看上面拉的橫幅——祝賀紅水一中林禾苗同學榮獲全國物理競賽一等獎。
她本來是想用獎金來紋身的。
老屋林村離花橋街只有十多分鐘的腳程,林禾苗到家的時候,天剛剛黑。
「我回來了。」
她路過堂屋,直接去後面的柴房。
「死哪去了,還知道回來?」吳樹鳳一把拽住她的包,「把獎金拿來。」
吳樹鳳是林禾苗的母親,親生的。
林禾苗不愛說話,內向木訥,八歲之前,村里人都說她是個自閉的,是個傻子。
她十歲才上的學,十二歲老師發現她在數字上面有驚人的天賦,之後她連跳四級,由自閉傻子變成了自閉天才。
這幾天,天氣轉暖,徐檀兮一直在忙店裡的事,裝修已經竣工了,大概下周就能開張。
「你好。」
便利店裡生意不忙,王小單在看劇,他按了暫停:「拿快遞是吧?」
「對。」
「尾號多少來著?」
徐檀兮說:「0317。」
「稍等一下。」
戎黎今天沒有來便利店。
徐檀兮拿了快遞,回了對面自己店裡,貨源還沒到,柜子和貨架上都空蕩蕩的。她拆了快遞,是一個古鼎形狀的風鈴,她從網上買的,想掛在店裡。
程及從樓上下來:「徐小姐。」他袖子挽著,手臂上紋了一串黑色的字符,「我得出趟門,如果有客人能先幫我招呼一下嗎?」
徐檀兮應下,說好。
「謝了。」
程及出去了。
十幾分鐘後,他回來了,還接了戎關關過來。
戎關關進門先叫人:「徐姐姐。」叫完人,他腦袋耷拉下去,無精打采的。
程及說:「我去給你買飯,你在店裡待著,不要亂跑。」
「哦。」
程及拿了外套又出去了。
戎關關坐在凳子上,垂著腦袋,像棵霜打的茄子,蔫兒吧唧的。
徐檀兮把風鈴放下,彎下腰,輕聲問:「關關,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他搖頭:「哥哥說,媽媽今天要上庭。」
他不知道什麼是上庭,只是聽村裡的嬸嬸們說,他媽媽要坐牢了。
「徐姐姐,坐牢是不是就不能出來了?」
小孩子的眼睛還沒有被污染,眼珠會比成年人的黑亮,對未知的事情充滿了懵懂、迷茫、還有害怕。
「關關是想媽媽了嗎?」
戎關關用力點頭,眼睛一眨就哭了。
到底是個孩子,再懂事,疼了也會哭。
徐檀兮蹲下,用柔軟的帕子給他擦眼淚:「等下次關關去見媽媽的時候,我送你一盒糖好不好?」
他淚眼汪汪地點頭:「我要帶去給我媽媽吃。」
徐檀兮說好,輕聲哄他不哭。
蘇敏的案子在市里開庭,戎黎早上就過去了。
下午戎關關沒有去幼兒園,四點的時候,程及給戎黎打了電話,他說,官司敗了,正當防衛不成立,蘇敏被判了八年。關關好像聽懂了,一直在哭,等到傍晚,他哭累了才睡著。
晚上七點,程及接到戎黎的電話。
「我在車站,過來接我。」
縣裡到鄉鎮的最後一班客運車是六點半,這個點已經沒有車了。
程及剛把戎關關送回秋花老太太那,飯都沒吃完:「我又不是你司機。」
「我給錢。」
說完戎黎就掛了。
給錢?
他差錢嗎?程及根本不想理,又開了一罐啤酒,慢悠悠地喝了幾口,拿了車鑰匙下樓:「徐小姐,你有駕照嗎?」
下午貨剛到,徐檀兮還在清點整理,這個點了還沒回去。
她回答:「有。」
七點五十八,一輛紅色的私家車停在了戎黎旁邊。
路燈離他有點遠,他靠牆站著,逆著光看車裡的人,如果是別人,他是看不清楚的,偏偏來的是那個他能看清楚的人。
他把還沒有抽完的煙掐了,扔進垃圾桶里:「程及讓你來的?」
徐檀兮下了車,她來時忘了拿外套,單薄的碎花連衣裙不耐寒,臉被凍得通紅,她說:「程先生晚上喝了酒,開不了車。」
十月底的晚上風很冷,她孤零零站在冷白色的月光里,裙擺在晃動。
戎黎沒再多問,去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他沒上去,又走到主駕駛旁,地上兩個影子交疊:「我來開。」
說完,他先進去了,坐在了主駕駛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