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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際線感人的中年男人姓蔣,是一名頗為出名的眼科醫生:「確、確定啊。」
戎黎沉默了會兒,打開抽屜,拿了一顆奶糖出來,剝開糖紙,放進嘴裡:「別給人看病了,你是個庸醫。」
蔣庸醫:「……」大佬面前不要口吐芬芳,保持微笑,請保持端莊的微笑。
翌日,雨過天晴,空氣里有青草的味道,撲面而來的風裡還裹挾著月季花香,淡淡的,穿牆而過。
戎黎九點多才出門,推開院門,有人與他搭話。
「現在才去做活?」這都幾點了。
是位中年婦人,叫王月蘭,她家開麻將館的,正吆喝著人打麻將呢。
戎黎回竹巒戎村沒多久,跟村里人沒什麼往來,態度不冷不熱:「嗯。」
王月蘭盯著他打量了幾眼:「戎黎啊,你有對象不?」
他沒怎麼睡太飽,精神一般,因為困意,眼睛有點泛潮:「沒有。」
「要不嬸兒給你介紹一個?」王月蘭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拉紅線,「嬸兒家有個侄女,巫家壩上何村的,今年剛滿二十,樣貌在他們村算頂好的,個兒又高,要不嬸兒給你牽個線,你們見上一面?」
「不用了。」
戎黎把衛衣帽子一扣,走了。
王月蘭被拂了面子,惱火了,衝著他喊了一句:「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挑挑撿撿呢。」
這語氣,嫌棄得不得了。
戎黎隔壁的秋花老太太剛好出來買菜,就聽見這句,接了句嘴:「月蘭,你這瞎操的什麼心。」
王月蘭氣得擼袖子:「還不是我家那侄女,前幾天有人來相看她,好說歹說她都不同意,我嫂就問她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透了底,說喜歡街尾那個收快遞的。」
街尾收快遞的,可不就是戎黎嘛。
王月蘭侄女叫何桐,秋花老太太也聽過,平時王月蘭就喜歡掛在嘴邊夸。
「我嫂氣得不行,我那侄女可上過高中,現在在一家服裝廠里當會計,工資比很多男孩子都高,戎黎就一收快遞的,他那便利店也沒幾個人去買東西,還帶了個小孩,他哪配得上我侄女。」前面說自個兒侄女的時候,王月蘭是一臉驕傲,後面說到戎黎,就很是鄙視。
秋花老太太六十多歲了,慈眉善目的:「前幾天吳家寨的肖娘過來,要給戎黎說親,你知道女方是哪個不?」老太太拎著籃子出了院子,「是鎮長家最漂亮的那個閨女,985畢業,自己開了個公司,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是喲,戎黎就配不上你侄女。」
王月蘭:「……」她這是被懟了?
戎黎在便利店補了個覺,醒來就去吃了午飯,剛回店裡,程及打電話過來,插科打諢了半天,沒個正經。
「剛剛有個女客人問到你了,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戎黎對這話題沒有半點興趣。
程及倒興致勃勃:「戎黎,我覺得你該找個女人了。」
戎黎覺得他有病:「掛了。」
程及當耳邊風,繼續說他的:「昨天來我店裡的那位徐小姐,你認不認得?」
戎黎還沒掛:「不認得。」
「真不認得還是假不認得?」他覺得這兩人氣場微妙。
難得,話少得有時候一天都不想開口的某人反問了一句:「你對她有興趣?」
程及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從來不正經的人用玩笑的口氣說了最正經的一句話:「我什麼德行你能不知道?我這麼髒一人,哪能碰那種乾乾淨淨的姑娘家。」
程及當過臠童,被迫的,他被關在籠子裡兩年,出來的時候,只有一口氣。
之後他就玩得很狠,玩命、玩女人,什麼刺激就玩什麼。
戎黎輕描淡寫:「那你覺得我能碰?」
他又好得到哪裡去,他可是從骯髒的血肉白骨里爬出來的。
程及很客觀地來了一句:「是糟蹋了。」
戎黎掛了,一抬頭,看見了門口站的人:「拿快遞?」
徐檀兮頷首,走進來。
她應該很喜歡旗袍,今天穿的是杏色,天有些涼,她在旗袍的外面搭了一件長款的針織開衫,開衫的胸口別了一個胸針,是一朵清新的小雛菊,腳下是平底鞋,腳踝上系了一條細細的銀色鏈子,頭髮用一根沒有任何裝點的玉簪子鬆鬆地挽著。
屋外路過的男人停下腳,在偷看她。
戎黎問:「哪天的?」
她說:「今天。」
「尾號。」
「0317。」
「稍等。」
戎黎去後面的貨架上找,她的快遞是個四四方方的木質盒子,外面用快遞袋包著。
「簽字。」他並沒有鬆手,就那樣拿著讓她簽。
徐檀兮簽好名字,把筆遞還:「謝謝先生。」
很奇怪,她總叫他先生。
她的字很漂亮,也很規矩,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只在收筆的最後一下,溢出幾分大氣風骨。
***
今兒個要補貨,戎黎回去得晚,是秋花老太太去幼兒園接的關關,晚飯給他做了蒸蛋吃,他吃完就跑去院子外面玩了。
秋花老太太碗還沒洗完,就聽見院子外頭有小孩在哭,她擦擦手,趕緊出去看看。
是王月蘭家的小兒子戎小川坐在地上哭,六歲的小男孩很胖,坐那就是一坨,哭得驚天動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