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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兩人都還蹲在小徑上,幾近平視,少年波瀾不驚地回望著她,夜色朦朧,他黑黢黢的眼眸卻很清晰,如一汪深潭般,將女孩的影子毫不模糊地倒映出來。
葉潤績淡淡地扯唇笑,卻沒說一句話。
答案不言而喻。
祝興妍小時候有段時間也得過輕度的哮喘,可幸運的是,後來就不治而愈了。
饒記得醫生當時叮囑過她說,不要靠近花粉以及一些刺激性的氣味。
而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就充斥著這種可能會引發人過敏的花粉,所以他就算是把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也要跟在她身後是麼?
祝興妍不由氣惱,睜著圓而大的眼看他:「葉潤績,你能不能別那麼幼稚,身體是你自己的。」
「沒幼稚。」葉潤績若無其事地糾正她,「剛打算噴點藥再進來的,誰知道你走這麼快,還喊了一聲,真挺嚇人的。」
在漆夜裡散發著幽光的瞳孔,有著讓人失神的魔力,收斂起眸間散漫,他同她認真說:「我只有一個人,不能同時做兩件事。。」
「但……」緩緩的,他還是沒控制住,還是抬手輕摸了下女孩的頭,試圖去撫慰她不安的心緒,聲線仿若貼附上夜的涼意,「我下意識就選擇了你啊。」
祝興妍注視著眼前褪盡方才病態的少年。
錯綜複雜地情緒繾綣在心頭,鼻尖情不自禁地發酸,一時間掛到嘴邊的抱怨也盡數消匿。
不知為何,當下那一秒。
她似乎覺得整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比眼前的少年還要熾熱。
…
而再一回神,她卻已經下意識地站在了葉潤績的病房門口。
凌晨四點的病房長廊寂靜無聲,只剩下頭頂的白熾燈仍陪伴著黑夜。
理所當然的,這個時間點,家屬同事都已經全部離開了。
透過門上的小窗往裡頭瞧。
他住的是間單人病房,面積算不上大,但一人居住已經足夠了。
這個時間點毋庸置疑已經睡著了,窗簾嚴絲密合著,床頭的小燈也未點上,小窗內的景象全是黑暗,看不見絲毫光亮。
想來也是鬼使神差。
祝興妍也不知怎麼的,手指已經悄無聲息地握上了冰冷的金屬門把。
後知後覺地轉動,把門往裡推的時候,身旁卻有另一隻瘦長的手措不及防地伸過來,力道極重地拽住女人的手腕,制止了她的下一步動作。
緊跟著,耳畔落下許久未曾聽過的低沉嗓音。
沙啞得像是砂紙摩過桌面,極盡克制卻又喪失些許理智:「祝興妍,你還來招惹我幹什麼?」
第48章 歲月無憂。
男人嘶啞乾澀的聲音飄蕩在空曠無人的長廊間。
音量算不上高, 但每一個字眼都能清晰地灌入耳中,像是振聾發聵, 引人四肢麻痹,意識混亂,心也被尖銳的刺針扎得千瘡百孔。
視野全然被他的模樣所占據。
無意端量起這一周多來他的變化,男人穿著條寬大的藍白病號服,外頭披上一件厚實的棉衣外套,面容是與其相一致的憔悴瘦削, 唇色毫無血色,五官也因此而更加深邃,幾乎是凹陷著的。
也許是兩人之間的距離靠得過近,再加上葉潤績沒帶眼鏡的緣故。
祝興妍隱約能看清他眸中晦暗不明的深色, 錯綜複雜的情緒攪在其中, 似是要爆發, 也似是滅亡。
手腕處愈發加重的力道逼迫她從晃神中醒神。
呼吸頻率在激增,而面對他擲地有聲的質問, 祝興妍啞口無言。
實際上, 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怎麼就迷迷糊糊地來到葉潤績的病房, 怎麼就鬼使神差地動了門把, 怎麼就……
好像一切都被情緒操縱著,全然喪失理智……
纖瘦白皙的手腕因為男人極重的力道, 泛出顯而易見的紅痕。
緘默之中,她的牙縫不由自主地滲出一句:「疼……」
灼熱的目光筆直地落在女人身上,葉潤績也只是微鬆了點力道,並沒有放開。
男人本來垂掛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也在倏然間抬起。
「啪」的一聲,他的手肘抵在門上。
兩人的位置隨之偏了點, 葉潤績已經將身下纖瘦的女人圈入了自己的地盤。
而後微俯身下去,唇瓣幾乎是貼在她的耳際邊,字眼隨著滾燙的氣息落下,警告意味極濃:「最後一次,要是再讓我發現,我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你。」
語閉,便乾脆利落地收回了手。
全然不在乎地往後退去兩三步,與她拉開距離。
而此刻祝興妍的背還是抵著病房的門,她沒從驚恐中回神過來,全身上下戰慄著,連雙腿都是軟的。
當下的她完全處於被動狀態,沒有任何招架還手之力。
喘了口氣,她從緊貼著門縫上微挪開些,垂著眼眸,不敢正視著他。
不知為何,鼻尖湧上來極強的酸意,有豆大的淚珠在眼眶內悄然打著轉。
像是做了好久的準備。
祝興妍這才點著頭,僵硬著答應起他剛才的要求——最後一次。
「葉潤績,以後——」她沒忍住,還是從干啞的喉間擠出一句話來,染上鼻音,語調晦澀又極為認真地叮囑道,「你要注意別接觸到過敏源,不要喝酒也不要吸菸,冬天更要多穿點,注意身體。這個城市得哮喘的人有這麼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