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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
祝興妍伸手,把只開了半點縫的門推開。
循著直覺,去拍牆壁上的燈控按鈕,明亮的光線灑下來時,視野又恢復了如常的清明。
像是鬆了一口氣。
如晝的燈光映著他,此時她才看清他臉上不溫不火的表情。
四目相對,氣氛顯然有些壓抑。
祝興妍語氣平靜地朝他低聲說了句「謝謝」。
男人沒回話,只是掀著薄眼皮,漫不經心地打量她,像是全然不在乎那樣。
祝興妍的目光順著往下,停留在他骨節分明的指間。
半秒後,她伸手過去,掌心朝上,與他討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我的鑰匙。」
她語調很輕,如冰瑩的雪花那般飄飄然落下來,卻也夾雜著些許的寒意。
聽著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
葉潤績不動聲色,沒有把鑰匙還給她的意思。
沉吟片刻,才輕啟唇瓣,口氣淡淡的:「經常這樣麼?」
祝興妍沒聽懂他的問話,睜著迷惑的眼去看他。
微頓,才問道:「什麼?」
他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字:「燈。」
祝興妍搖搖頭:「沒有。」
估計是樓道的燈泡燒壞了,今天倒霉才恰巧碰上這種事。
「哦。」葉潤績目光深沉地注視著她,命令似的,「去拿件外套。」
祝興妍不明所以地「啊」了聲:「幹什麼?」
「燈泡燒壞了,不用去買麼?」葉潤績反問。
「……」
她給出解釋:「物業會找人,來修的。」
「你有手有腳,找什麼物業?」他壓了下眉眼。
同樣也給了個緣由,不容置喙的語氣:「還是說,你挺希望這種情況多發生幾次,這樣就能明目張胆地占我便宜了?」
「……」
饒是無語。
可不知不覺間,某些回憶如排山倒海般翻滾進腦海中,走馬觀花般鋪展開。
好多年前的某個晚上。
應該是個周末,她退學在家裡呆著,葉潤績又打來電話讓她下樓。
只不過礙於心煩意亂,她根本沒有打算去理會的意思。
而忽然之間,房間的燈卻猝不及防地滅了。
整個視野被斑駁的黑暗所覆蓋,強烈的恐懼感鋪天蓋地地襲來。
家裡沒人,她整個人戰慄著,後背處有隱隱有涼意貼上來。
驚慌著去拍牆壁上的按鈕,並無任何反應,這才想起幾天前貼在樓底下的停電告示。
好像說是會停半個小時。
呼吸因為擴散在體內的恐懼因子變得混亂。
她決定出門躲一躲,可鑰匙卻跟長腿似的,怎麼也找不著了。
那時候,手機上並沒有手電筒這個功能。
只能借著並不朗照的月色去尋,愈尋不到,就愈加無措。
動作顯然是沒了秩序,陷在巨大的懼怕中,噼里啪啦的動靜,她開始翻箱倒櫃。
茫然中,手機鈴聲又響起來。
來電顯示,葉潤績。
祝興妍煩躁地無暇去顧及,直接切斷了。
可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沒有這個自覺。
鈴聲不依不饒地響著,拉扯得每根神經更加緊繃。
到最後,她沒辦法還是接了起來。
沒等女孩開口,少年清潤低沉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祝興妍,給我開個門。」
他這是又上門來了?
不是為何,僅僅一句話而已。
她往下沉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堅韌的繩索生生拽住,在被徐緩地往上拉。
潛意識催促著她挪動腳步。
這次她並沒有推脫回絕,只是極為冷淡地「哦」了一聲。
兩個人呆在黑里,總比一個人要好。
就這樣想著,她給他開了門。
映入眼帘的畫面卻與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少年手上捧著玻璃杯狀的蠟燭,微小又惹眼的火苗滲過黑暗,打亮周遭的漆然,也落滿了他的臉,
他嘴角扯著笑容,明亮如炬的眼眸里洋溢著炙熱的光。
像是隨口一問,「你是怕黑麼?」
一擊中地,她並不知道是被他怎麼看出來的。
饒是被猜中,卻也並不承認,聲音有些顫:「沒有。」
少年眯了眯眼,上下打量起她來:「那幹嘛全身都在抖?」
被問住,祝興妍這才察覺自己的異常,別過臉去,嘴硬著:「不關你的事。」
能看透她的心思,葉潤績嘴角牽動,往前走了一步,緩慢地俯身下來。
搖曳的光影挪得更近了,只聽到他的聲音在耳畔迴蕩開來:「祝興妍,我不怕黑,所以——」
微頓,話語裹挾著他的氣息傳進來:「抓著我。」
湊近的距離,總是能讓人變得失去理智。
祝興妍怔了下,帶著幾分躊躇:「抓……哪……」
葉潤績在黑暗裡回望她。
女孩的膚色被近處的光襯得冷白,那雙清澈動人的眸子中像是被覆上層水光,少了點不近人情的距離感,多了幾分藏匿不住的膽怯。
目光短暫地凝了一下,葉潤績給了個篤定的回答:「除了衣服,哪都可以。」
那時候還是秋天,少年身上穿著單薄的長袖外套,腕處的衣料被稍微折上去些,露出一段精瘦好看的手臂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