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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奇從布展開始到展覽結束,全天候在展台幫忙,因為是暑假,莫楊也來幫忙。她開學即將讀大二,學服裝設計,好崇拜駱靜語,說自己的理想是畢業後能成為駱師兄這樣的設計師,能擁有一間自己的工作室。
占喜和她聊天,問鍾鵬在幹嗎,莫楊說鍾鵬沒考上大學,一開始想復讀,後來放棄了,去了一家烹飪職校學做西點,打算以後要麼去甜品店找工作,要麼自己開個小店。
莫楊笑嘻嘻地打手語說:【鍾鵬說,要是畢業了找不到工作,就天天到禧魚門口來蹲著,駱師兄看他可憐,肯定會把他撿走,他就有工作啦!】
占喜笑得不行:【那你讓他好好學,學得不好,就算撿走了也只能做服務員,學得好,還能到禧魚來做個西點師。】
造物節的最後一天,徐卿言從上海趕到錢塘,並不是來參展,而是給駱靜語和占喜介紹一個人,是她的一個老朋友。
那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導演,叫任虹,她計劃拍攝一部紀錄片,已經籌備了一年多,最近投資到位,她正式開始選題。
徐卿言對占喜說:「我覺得她的選題,你和小魚非常合適,所以就引薦了一下。你和任導好好聊聊吧,要是成了,對你們的事業會有一定的幫助。」
晚上,四個人在禧魚的包廂里詳談,占喜原本以為紀錄片拍小魚,肯定是和手作這一行有關,可能是選燙花為其中一個元素,就跟那些美食紀錄片或是非遺紀錄片差不多性質。
結果不是。
任虹要拍的紀錄片名暫定為《我的拍檔》,她說:「是以一個行業為載體,這個行業可大可小,我最主要想表現的是人和人的關係。這片子一共六集,每集一對主角,都是工作上的拍檔。」
占喜有點明白徐卿言說的「非常合適」是什麼意思了。
任虹對占喜介紹:「這六對主角,我的構思是一對已經有了孩子的夫妻,一對情侶,一對親姐妹,一對老同學,一對師徒,還有一對是朋友,並且是中國人和外國人的組合。有幾對我已經找好並且談妥了,都是比較有意思的行業,拍檔間的關係也很有代表性。我找你們,就是為了其中的那對『情侶』。燙花是我早就想表達的一個題材,我和徐老師認識也很多年了,和她聊過後,她就提到了你們。我一聽,誒,感覺特別好。」
任虹說話時,占喜一直在把她的話用手語翻譯給駱靜語,任虹一邊說,一邊也觀察著他們,可以感受到兩個年輕人之間的默契和信任,更加令她欣喜。
她就是想要講人,行業只是一個載體,要在芸芸大眾中找到合適的、有代表性的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拍檔那麼多,路邊小店隨便找找都有合伙人,可是像占喜和駱靜語這樣,一個健聽人,一個聾人,不僅是事業上的拍檔,還是戀人,彼此不可或缺,一個甚至要另一個幫忙做翻譯才能與人更好地溝通,這樣的組合真的讓她創作欲爆棚。
駱靜語看明白占喜的手語後,陷入猶豫。
紀錄片的主角……那是什麼概念?他要出鏡,是動態的,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個聾人,還會看到占喜。
這不是錢塘本地的電視新聞,可能會面向全國,也許是會對他們的事業有幫助,但隨之而來的,會不會有各種不好的聲音?
他遭遇這些倒沒什麼,就怕人家去說歡歡,說她這樣一個健康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麼要找一個聾人男朋友?
駱靜語是遭受過網暴的人,對於網絡他還是感到恐懼,禧魚微博上的評論很少去看,都是占喜挑揀著對他說。要是真拍了紀錄片,他完全猜不到結果會是什麼樣。
占喜比他樂觀許多,想法和徐卿言一樣,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和錢沒多大關係。做一集紀錄片的主角有錢拿,但很少,主要是考量片子的影響力對禧魚、對駱靜語事業的後續是否會有幫助。
詳聊了兩個多小時,占喜沒有當場答應下來,對任虹說回家和駱靜語商量一下,再給出確切回復。
任虹自然是同意,離開前,她在茶室一樓的展櫃前看著那些零售飾品,問占喜:「這些都是小駱老師做的嗎?」
「是啊,都是他親手做的。」占喜陪在她身邊。
「真漂亮啊。」任虹說,「徐老師現在都不怎麼做首飾了,我和她剛認識那會兒,她也愛做這些。」
徐卿言和駱靜語在不遠處聊天,占喜看了他們一眼,壓低聲音對任虹說:「任導,我想請問一下,您的片子,不會用駱老師的耳聾做賣點吧?」
任虹一愣:「啊?」
「就是……駱老師會比較在意這個。」占喜說得很輕,「如果是想以他的耳聾做賣點,我們就算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任虹懂了,說:「我明白,不過小占你要知道,這一點是避不開的,但我和你保證,這絕對不是賣點。如果非要說賣點,我更想表達的是你們兩個之間的感情,還有就是駱老師對燙花的態度。我不會刻意去說他的聽障,但我覺得觀眾自己能體會到那份辛苦。總的來說,片子的基調會拍得比較溫馨有趣,我重申好幾遍了,我要講的,是人!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矛盾,共鳴,溝通,思想的碰撞,各種各種。」
占喜明白了,笑著回答:「好的,我回家會和駱老師好好聊一聊,我覺得他現在還有顧慮,等聊過後,我再給您答覆。嗯……怎麼說呢,我不願意勉強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這件事也不小了,他要是不同意,我完全理解並接受。他要是同意,我也希望他是發自內心地同意,而不是因為我想同意才同意。我和他之間,就是這樣的一種相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