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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指甲摳進了駱靜語的掌心,令他感到一絲刺痛。
「但是現在,我身邊有了你。」
占喜說著,眼神變得堅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到你就不害怕了,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我必須、必須、必須要改變。」占喜握緊駱靜語的手,看著他的眼睛,「我要對我媽媽說『不』,我不考公務員了,我也不會再去她給我介紹的單位。現在這個工作我早就不想幹了!回錢塘後就辭職!我要去找自己喜歡的工作,就算發展得不好我也不會後悔。我就是想要試一試!我努力了這麼久!她怎麼能連試的機會都不給我呢?」
她的語氣激動起來,眼角的水光變得越發明顯,駱靜語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張開雙臂將她圈進懷裡,溫柔地拍著背。
對於占喜要辭職的事,他並未感到意外,在事業方面,駱靜語向來遵循自己的意願。
他是聾人,找工作本來就很難,上高中時就在煩惱自己以後該怎麼辦。父母說他要是考不上大學,找不好工作,就回家裡的小超市幫忙,以後超市交給他,做個個體戶小老闆,賺得不多,也夠娶個老婆過日子。
但那不是駱靜語想要的,他的路很窄,比常人窄得多,但他還是想擠著去闖一闖。他想靠自己的一雙手吃飯,只要夠拼,他相信自己可以闖出來。
占喜原本都不想哭的,結果還是不爭氣地掉了眼淚。從駱靜語懷裡出來,她淚汪汪地看著他,看到駱靜語左手握拳伸出食指,右手五指併攏後,中指指尖抵在左手食指根部。
這是一個很形象的手語詞彙,占喜學過,就像是在「撐腰」,翻譯過來就是——「支持」。
他指指自己,又做一遍這個手勢,最後指向占喜,連做兩遍。
他說:【我支持你,我支持你。】
占喜一下子就破涕為笑,她就知道,她的小魚從來都不會讓她失望。
他支持她,支持她主宰自己的命運。
她不再害怕了,決定揮別過去那個懦弱的自己。
她還未滿二十四歲,都還沒過過人生中第二個本命年,多年輕啊!而她的母親年近花甲,垂垂老矣,為什麼她要這麼恐懼?
她的善良和孝心,不應該反過來成為遲貴蘭傷害她、綁架她的利器!
占喜知道,她將面臨的究竟是什麼,工作是一件事,和小魚在一起是第二件重要的事。她沒有對小魚說,他們的戀情一定會經受風雨,相信小魚也不是一無所知。
很多人不看好他們,但也有很多人予以支持和祝福。
那些不看好的人,都覺得是駱靜語配不上占喜,就因為他是個聾人。
只有占喜知道,駱靜語有多麼多麼好。
他的好,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是超越常規的好,好到犯規的那種好!
是因為他生活在無聲世界的緣故嗎?占喜就沒見過比他更純淨更赤誠的人,心底里一絲腌臢齷齪的想法都沒有,像孩子一樣天真,又有男人的勇氣和擔當。
是她費盡千辛萬苦才釣到的一頭神仙魚啊,沒有人能逼她放手,任何人都不行!
占喜跳起身,拉著駱靜語的手把他也拉起來,大聲說:「好啦,說完啦!我現在心裡好輕鬆,我們回酒店吧,你還要做作業呢。」
駱靜語微微一笑,反手牽住她的手,兩人一起往酒店走去。
——
當駱靜語聽占喜說他今晚的作業要做六、七個小時時,很是誇張地搖了搖手,又對她張開右手五指,挑了挑眉。
「五個小時?」占喜驚訝地問,「五個小時就夠了嗎?」
駱靜語一臉自信地點頭,示意占喜先去洗澡,他要準備做作業的材料和工具。
駱靜語也不是盲目自信,松蟲草花做起來的確又慢又難,為此他還問徐卿言借了一朵樣品回來參考。
作業通常是做兩朵,第一朵是摸索試驗,做得不會太順利,第二朵才是正式要交的作業,駱靜語說五小時能做完,是因為他只打算做一朵,挑戰自己的領悟力。
兩人輪流洗過澡後,占喜站在駱靜語身邊看了一會兒他做花,看到他用小鑷子夾著指甲蓋兒大的布去包小小的棉花粒,還能用膠水完美地粘起來,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小魚的手真的好巧啊!要是讓占喜去包這棉花粒,她腦殼都要炸,可小魚就能一粒粒很耐心地包完,每一顆花蕊都平滑圓潤,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備用。
他要燙的花瓣也特別多,粉色細長條,足有三、四十片。占喜拿起桌上那枝樣品花看,徐卿言做的是一朵紫色花,層層疊疊的花瓣,密密麻麻的花蕊,占喜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這麼些白色的小布料小棉花,掉在地上找都找不著,他們玩燙花的人卻能將之變成一朵花,真是太神奇了!
房間裡只有一把椅子,駱靜語怕占喜站久了累,讓她去床上休息,占喜就爬到被窩裡,看起白天買的那本書。
駱靜語一干就是兩小時,占喜看書都看累了,抬起頭來打了個哈欠,發現他的姿勢都沒動過。
她又下床走去他身邊,駱靜語正在翻白天記的筆記。
占喜拍拍他的肩膀,駱靜語抬頭看她,她用手語問:【你累嗎?】
駱靜語打手語:【不累。】
「休息一會兒吧,我給你捏捏肩?」占喜的手按了按他肩窩處的肌肉,「你這樣頸椎會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