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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們感情出了問題,分手了怎麼辦?兩個人事業攪在一起,錢也算不清。」任虹說得一點也不委婉,「畢竟你們沒有結婚,只是情侶關係。」
占喜一點兒也沒猶豫,搖頭說:「沒想過,從沒想過分手。從和他在一起的那天開始,就沒想過分手。」
任虹像是不信:「這flag立得是不是有點早?」
占喜沉吟片刻,說:「是這樣的,這事兒要從我的原生家庭說起。我的家庭很完整,爸爸媽媽,哥哥,奶奶,一直都住在一起,在外人看來我家沒毛病,家裡人都很愛我,從小鼓勵我好好學習,所以我的成績一直不錯,在親戚看來我就是我父母的驕傲。不過,這都是表象。」
她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您別看我現在過得很清醒很快樂,其實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是處在一個很迷茫的狀態。我的家人對我要求特別高,這麼說吧,就是我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們都幫我安排好了,小到穿什麼衣服,留什麼髮型,待人接物要如何溫柔得體,大到大學去哪裡念,填什麼專業,畢業後做什麼工作,有事情都是家人說了算。我相信他們的確是為了我好,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來問過我想不想要這樣的安排。我那時候剛大學畢業,就已經相過幾回親,家人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條件都很好,好到我沒理由拒絕。我一度放棄抵抗,就想隨著他們的安排把日子過去就行了,工作、婚姻、社交……我全都可以照著他們的期望來,好像也沒哪裡有問題。」
「我和小魚……啊,就是駱老師,我還是叫他小魚吧。」占喜輕笑一聲,「我和小魚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認識他以後,我的人生態度開始改變。這種改變不是一蹴而就,一開始我放棄過,放棄過我和他的感情,因為覺得會沒有結果。」
任虹問:「是因為他的聽障嗎?」
「算是原因之一。」占喜說,「還有他的學歷,工作,家庭背景,就怎麼想都覺得和他沒戲,特別沮喪,矛盾到痛哭的地步,我那時候都沒想到……我居然有這麼喜歡他。」
任虹:「後來怎麼改變主意了呢?」
「忘不掉他呀,天天想他,您也看到了,他這麼可愛的一個人。」占喜眨了眨眼睛,微笑,「小魚……是我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和他相處能讓我毫無壓力的異性。這種感覺我不知道要怎麼描述,就算是在我和他確定戀愛關係前,我和他待在一起就特別舒服。他不是沒有原則,他有的,但這個人……就是讓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在他身邊,我覺得我都可以無理取鬧。」
任虹笑道:「他就是寵你唄。」
「和寵又有點不一樣,唉……說不上來。」占喜思索了一下,「不是有種說法麼?形容兩個人合拍,就會說他倆待在一起就算不說話都不會感到尷尬,我和小魚從認識那天開始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在他身邊,我能感受到自由,感受到他對我的尊重、信任、理解和包容,我可以完完全全地做自己。他會站在我的角度想問題,從來不會要求我必須這樣必須那樣,我對他也是一樣。比如,我們倆出去約會都要靠手語交流,有時候就會有人朝我們看,這種時候小魚會很難過,甚至會避免打手語,就為了不讓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任虹問:「他還是介意他不會說話?」
「他偶爾會介意,難免的,但我不介意。」占喜說,「他不是不會說話,他只是說話的方式和大家不一樣。手語也是說話,我會手語,完全能和他交流。我對他說,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人家又不了解你,幹嗎要為了別人的眼光而影響自己的生活呢?其實這是我從他身上學到的道理,他很獨立,早早的就自己養活自己,很多大事都是他自己做主,在這點上我一直很佩服他。所以,當時明確心意要和他在一起後,我就打定了主意,除非是我不喜歡他了,要不然,我不會為別的阻礙而和他分手。有事情,我們就一起扛,誰都不要做逃兵。」
任虹的問題總是直擊要害:「這麼說來,你家裡反對過?」
「反對過,可以理解吧。」占喜笑道,「我要謝謝我哥和我爸,他們接納了小魚,一直支持著我們。那一年,算是我這輩子和家人鬧得最僵的一段日子,就是一種拉鋸,要麼堅持,贏得自由,要麼放棄,重新回到原來那種一切任憑擺布的狀態。幸運的是,我和小魚堅持下來了,回頭去想,其實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是一個值得我堅持的人,我得到了最想要的結果。」
任虹問:「有人說過你勇敢嗎?」
「有,可我不覺得我有多勇敢,我還沒有小魚勇敢,我只是想通了一些道理,不想再違抗自己的本心,不想留遺憾。」
占喜的眼睛望向陽台外,目光澄澈,「我很享受現在的生活,享受工作,享受度假,享受和小魚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她轉回視線看著任虹,「創業總是辛苦的,好在小魚是個不怕苦的人,我們兩個人擰成了一股繩,一加一大於二,一起努力往前沖。現在,您要是問我還在不在乎他的聽障,我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我愛他,能找到駱靜語做我的男朋友,我感到非常幸運。我的人生算是因為他而有改變,是往好的方向改變。我希望他的人生也能因為我的出現而變得越來越好,我希望,我和他可以長長久久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