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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各人皆脆弱,喬苑林發覺他才是清醒而堅強的那個,夜深了,他幫忙叫代駕,付錢給隔壁老闆收拾場子。
梁承喝醉了,但酒品極好,靠在椅中垂著頭,沉穩得像在思考人生。
「哥。」喬苑林輕腔叫他,「回家了。」
梁承睜開眼:「嗯,回家。」
他們靠在計程車後排的兩端,司機擔心酒醉的客人鬧事,開得飛快,顛簸到巷口梁承有些暈,下車後腳步虛浮。
喬苑林上前扶穩,攬著梁承的側腰,摩託賣掉後沒這樣觸碰過,梁承低笑著咕噥了一聲「癢」。
怕吵醒老太太,他小心翼翼地架著梁承上樓,騰不出手開燈,摸黑將人卸在床上,把自己累得伏在床沿喘氣。
喘勻了,喬苑林給梁承脫掉鞋子放平,洗漱是辦不到了,他拿濕毛巾給梁承擦了擦臉和脖子。
梁承閉目躺著,被碰到喉結時繃緊了嘴角,呼吸逐漸綿長。
靜謐的一幅畫面,喬苑林卻腦海紛雜,等長夜一過醉意消退,梁承就要走了,搬空行李徹徹底底地離開。
犯罪殺人,驚駭得如一場騙局,他到此刻仍沒有勇氣細問原委。這樣梁承留給他的,全部是美夢一般的光景了。
借著皎白的月光,喬苑林伸手撫上樑承的面頰,溫涼乾燥,狹長的眼輕合著,藏起慣有的戲謔與不經意的溫柔。
一次又一次放好我的球鞋不嫌累嗎?悄悄擰緊梯子,為什麼不和我一起上天台看星星?每次都喊大名,難道看不出來我會緊張?
還沒一起吃葡萄冰沙,你一勺我一勺,實驗課時還沒補完,課程表需要更新,沒有坦白生日其實是騙你的。
喬苑林吸吸鼻子,他背地裡跟蹤偷拍,將人攆走又挽留,e92f興便討好,碰壁則抱怨,意淫一場春夢,抑或嫉妒得喪失理智,欺騙,發瘋,為一個人匯集了七宗罪,到頭來卻什麼都抓不住。
最後的最後,他再壞一次。
「哥,啤酒究竟是什麼滋味?」
喬苑林問著,俯身吻上樑承的嘴唇。
第39章
宿醉一夜頭有些暈, 洗完澡才清醒,梁承將換下的髒衣服連同床單一起扔了,和上次離開時一樣。
行李箱空著一塊, 他從衣櫃裡拿出一隻精美的禮盒, 朝喬苑林緊閉的房門瞥了一眼, 然後填補那塊位置。
都收拾妥當,梁承最後一次給仙人球澆了水,時候尚早,他放輕步子下樓, 不料廚房裡飄出瑣碎的摔打聲來。
王芮之滿手糯米粉,天不亮就起來張羅了, 探頭說:「小梁, 我煮早飯了,你愛吃的牛奶湯圓。」
梁承把行李擱在玄關,走到廚房門口, 變相承認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愛吃?」
王芮之對廚藝比較有自知之明,上次梁承先吃完上樓了,是喬苑林悄悄告訴她,梁承應該很喜歡吃。
她問為什麼,喬苑林說梁承吃飯速度快, 根本不在乎口味, 吃湯圓的時候卻細細咀嚼,還走神,半路多分給他一個都沒開現。
湯鍋里小火煨著牛奶,王芮之放入湯圓,說:「我問他怎麼觀察那麼仔細,他說你是恩人, 他要報答你就要先了解你。」
梁承沉吟半晌,回道:「他報答得夠多了。」
話音剛落,樓梯上傳來啪嗒的拖鞋聲,喬苑林穿著件淺黃色的T恤,胸前有小片塗鴉,牛仔褲露出精瘦的腳踝,整個人洋溢著青春。
那張白淨的臉上透著輕鬆,他走下來找事兒:「姥姥,吃飯不叫我?」
王芮之觀察外孫的狀態,說:「我以為你沒起呢。」
「開玩笑,我書都看兩章了。」喬苑林到餐桌坐下,一條腿曲在椅子上,「我得好好寫作業了,過兩天去補習班上課。」
王芮之沒觀察出什麼,關火,盛出兩碗湯圓。梁承一手端住一碗走到餐桌,把第一碗有奶皮的擱在喬苑林面前。
喬苑林抬頭笑:「你夠不,我勻你倆。」
梁承說,夠了。他用勺子攪弄牛奶,瀰漫的儘是醇厚奶香,隔著乳白色的熱氣看向桌側,喬苑林咬一口湯圓,太燙,滑稽得噘著嘴。
他迎上樑承的視線,問:「酒勁兒下去了嗎?」
梁承:「嗯。」
「以後別再喝醉了。」喬苑林說,「我昨晚把你背上樓的,別壓得我不長個了。」
梁承說:「真的假的,我沒印象。」
喬苑林嗤嗤笑,顯然是在騙人。王芮之罵他小兒科,轉頭道:「小梁,聽說你要去北京,有什麼打算?」
梁承將碗掂掇半圈,回答:「走一步看一步吧。」
五六個湯圓不消一刻鐘就吃完了,喬苑林立在玄關穿球鞋,頭盔扔了,掛鉤上只剩他的安全帽。
梁承交換房門鑰匙,捏著藍色平安結遞給他。
綁的死扣那麼緊,曾說過再也不解了,喬苑林從梁承手中抽走,說:「喜歡就留下來。」
梁承回答:「好。」
喬苑林一霎恍然,清明後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將扣圈帶著平安結摘下來,繞到梁承的身後:「我幫你放背包裡面。」
拉好拉鏈,他先一步出門:「哥,我給你打車去。」
梁承來不及張口,一向慢性子的人已經走出門庭。他就此告辭,王芮之送他下了台階,忽然發出一聲嘆息。
從樓梯拐角的對峙,到一夜不歸,再到退租搬走,老太太不曾疑問過半個字。同住一幢樓,梁承猜她大概明白髮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