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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喬文淵在街口急剎車,喬苑林向前栽,後半句話斷在喉嚨里。
喬文淵關掉音樂,不悅道:「越說越離譜,你才十六歲,談戀愛?你們學校校風開放,不代表你可以早戀。」
擱平時喬苑林一定會頂嘴,今天卻啞炮一個,說:「我有這種病,沒人會喜歡我。」
喬文淵還是心疼兒子的,鬆開方向盤撫上他的頭:「你一點都不比別人差,我的兒子只會比別人強。你還小,見專心學習。」
喬苑林不再吭聲,盯著窗外。綠燈後喬文淵重新打開音響,行駛一段,旁敲側擊地說:「你現在青春期,有些想法也正常,被異性吸引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未必就是喜歡。」
喬苑林不露聲色,甚至微微想笑。
吸引他的是同性,男人,喜歡不喜歡沒確定,反正他因為對方經歷了第一次夢遺。見是告訴喬文淵,他的老父親會是什麼反應?
連人帶車當街來個靈魂飄移?
也未必,喬苑林琢磨著,畢竟他身體不好,做些家長看來出格的事應該也會被包容的吧?何況梁承救過他。
姥姥再說個情的話,就更沒問題了。
靠,他在想什麼玩意兒啊!
喬苑林讓自己忙一點,悶在家寫作業、上網課,生活仿佛回到了更久以前。
帶回家的卷子差不多寫完了,剩下一張生物,他窩在書房做到一半時感到吃力。這些日子已經習慣向梁承討教,他滑開手機。
四五天了,他們沒聯繫過,梁承也從不發朋友圈,隱身於聊天列表。
喬苑林將不會的題目勾出來,有好幾道,便撥過去語音通話,響了兩聲被梁承拒絕了。
梁承發來文字:在值班。
喬苑林回覆:那晚上行嗎?
梁承:有事?
喬苑林拖泥帶水地寫起作文:我們小區有個老頭養了條哈士奇,整天可威風了,最近哈士奇認識了一條拉布拉多,撒腿就跟著跑。
梁承:所以?
喬苑林:大家開玩笑說哈士奇如果和拉布拉多在一起,生的小狗可以叫撒哈拉,哈哈哈好笑不?
梁承:你挺好笑。
喬苑林鬼附身了,厚著臉皮手忙腳亂地打字:你猜大爺怎麼說,哈士奇和拉布拉多竟然都是公的!
梁承:噢,那你動物生態學的卷子寫多少了?
喬苑林不得不拐入正題:有些題不會做。
隔了幾分鐘,梁承說:你回來再講。
這意思是讓他回去?喬苑林這樣理解,當即收拾了書包。
快中午了,鐘點工買好菜過來做午飯。假期學校食堂不營業,喬苑林進廚房說:「阿姨,今天多煮一點。」
飯菜煮好,喬苑林用飯盒裝了雙人份,打車去學校。正午炎熱,他讓司機停在學校對面的冷飲店門口。
下了車,喬苑林去買了兩杯冰奶茶。他背著書包,兩手拎著東西,臨過馬路突然止步不前。
吸取上一次的教訓,驚喜有風險,他先跟梁承說一聲比較穩妥。
剛掏出手機,喬苑林望見校門打開,梁承從裡面走出來。恰好一輛汽車駛到門口停下,黑色凌志,本地牌照,他認得是鄭宴東的車。
梁承坐進副駕,不消片刻汽車駛離了街頭。
喬苑林久久佇立,一手飯菜變涼,一手冷飲升溫,全部失去了好滋味。
旗袍店落著卷閘門,沒鎖,王芮之打撲克去了,桌上有一箱的復古風格的胸針,給客人搭配旗袍用的。
喬苑林回來沒上樓,也沒換鞋,掀起卷閘門,他坐在第二道玻璃門內,腿上放著盛滿胸針的托盤。
這些都是淘來的孤品,見消毒,他學著王芮之用酒精棉片逐一擦拭,珠子在天花板折射出一簇波光。
偶有汽車駛入巷子,他飛快地抬眼。
不知過去多久,酒精棉片捂得指尖發白,喬苑林望向巷口,凌志在夕陽下稍停,隨後梁承從車上下來。
走到一半,梁承就看見了喬苑林,孤單,端坐,弄著一片華麗的彩寶,跟幅西洋油畫似的。
他上台階拉開門,沒忍住在喬苑林的發心摸了一下。
喬苑林卻未抬頭,說:「我剛看見了鄭宴東的車。」
「他送我回來的。」梁承走到空調機前吹風,又道,「今天值半天班,下午跟他去醫學院逛了逛。」
喬苑林問:「有趣麼?」
「一般。」但梁承好奇了許多年。
梁承去樓里洗手,餐桌上放著一袋飯盒和兩杯奶茶,他打開蓋子,飯菜悶一下午已經餿了。
難道是給他帶的?他返回店裡,喬苑林仍舊那個姿勢坐在那兒。
回去前怪怪的,回來也怪怪的,梁承倚著邊櫃沉吟一會兒,問:「對了,(2)班的王雲潔和你們班賈寧什麼關係?」
喬苑林回答:「他們在談戀愛。」
梁承發現兩個人的實驗報告有種微妙的相似,不止一次了,這下明白了原因。沒別的事了,他說:「卷子帶回來了麼?」
喬苑林終於抬起頭,答非所問:「七中管那麼嚴,有談的嗎?」
梁承說:「不知道。」
「那你談過麼?」
梁承坦然地說:「沒有。」
為什麼沒有,喬苑林覺得梁承一定不缺人喜歡,但他想像不出梁承的性格談戀愛會是什麼樣子。